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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舱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挺热,它的上一位住户没有合上舷窗上的皮窗帘,午后的阳光直射进房间。尽管定期用砂纸打磨,地板上仍然留下了无数爪印。托雷卡安顿好之后,开始琢磨到底哪些爪印是阿夫塞留下的。
在陆地上,几乎所有成人都在奇数夜晚睡觉。托雷卡经常为此遐想不已:听上去,更为合理的方式应该是每天晚上睡觉,而不是隔天的晚上。鲜花每天都会开合一次,小动物每天晚上都会入睡(如果它们是夜行动物的话,那就是每个白天)。但昆特格利欧和很多大型动物隔天才睡一次。他们在奇数天太阳下山时入睡,通常会睡到接下来的偶数天的下午。这意味着每个昆特格利欧成年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睡觉上了。
托雷卡有时会猜想,上帝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安排。他想,如果能适当延长白天,消除“奇数天”和“偶数天”的区分,工作效率很可能会大大提高。当然,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这些想法。如果白天的长度是现在的两倍,夜晚的长度也相应延长,人们将很容易习惯于在夜幕降临时入睡、在太阳升起时醒来。托雷卡并不是想批评上帝,但这么做能够彻底消除“骗子之夜”一个用来替代偶数夜的术语。在这个晚上,多数昆特格利欧都醒着,但天仍然是黑的,因此不容易看清大家鼻口处的颜色。如果白天的长度能有所变化,许多事情都会改变
但只要登上一艘船,比如现在的戴西特尔号,所有人在奇数夜睡觉的习惯都不得不改掉。只有一半的乘客和船员在奇数夜入睡,另外的一半被要求调整自己的生物钟,改在偶数夜睡觉。当然,这种做法有它的道理,可以将清醒着四处闲逛的昆特格利欧的数量减少到最低,由此减弱人们的地盘争斗本能。
克尼尔无法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宣布究竟谁应该在何时入睡。把人都召集到甲板上,他极力想避免的问题就会大大激化。他只能在上前桅杆的基座上贴出一张通知。
托雷卡耐心地等待着别人看完通知,这才缓步上前。他不关心自己会编入哪一组,事实上,他内心很希望自己能分配到改变习惯的那一组。他的父亲阿夫塞就以在其他人都入睡时醒来而闻名于世。托雷卡一直想了解,改变个人的睡眠习惯之后是什么感觉。
通知写在皮子上,是克尼尔粗犷的象形文字。一片薄薄的玻璃保护它不受风吹雨淋。站在桅杆底部,头顶上的红色船帆发出猎猎声,震耳欲聋。托雷卡知道,阿夫塞首次乘坐戴西特尔时,每面船帆都炫耀着拉斯克的徽章。但是现在的这一面却有一个在政治上更为中立的图案:古代的著名探险家瓦克—英莉的画像。
托雷卡被安排在保持正常睡眠时间表的那一组,也就是在奇数夜睡觉。咳,无所谓。但紧接着,他的心沉了下去:巴布诺被列在偶数夜睡觉的那一栏——
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去见克尼尔,提出反对意见,让他改变分配表,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他能这么做吗?有什么理由吗?
托雷卡感到自己在微微发抖。是因为觉得窘迫吗?
为什么他会关心巴布诺什么时候睡觉?
她会关心我被分在哪一组吗?
不。我是不是疯了?
可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就是喜欢。
越来越喜欢。
是吗?
是的,越来越喜欢。他喜欢这种感觉,他盼望和她在一起。
他希望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
与她在一起。
与她在一起。
这种想法对于一个昆特格利欧来说,这种想法真是太奇怪了。
但他不这么认为。
他匆忙转身,离开桅杆。这一次,他非常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