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深夜圆舞曲——
近石刚弘同北本先生述说了自己的过去。
似乎是所有的成功者都会忍不住向他人炫耀自己的成功,即使那么做会点燃暗红色的动劫火。
近石刚弘原本出生在很平凡的家庭,当时还是日本没有完全从战败的伤痛中站起来的时代。以镇上屈指可数的秀才身份考进了大学,靠当家庭教师跟通译维持,渡过了大学生活。在进入大藏省前,他只是一个很兢兢业业的优秀青年。进入大藏省的前三年,也不是特别醒目的存在。他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周围也有好几个跟他一样的秀才,还有很多名门出身;或是跟政治家有关的人。
后来地位急遽攀升是因为跟东海地方的名门小田切家结了姻缘。当时,小田切家是拥有数百亿资产的大山森地主,也是大规模地方银行的老板,上一代还当过贵族的议名。但是任何名门都会有一、两件不能如愿的事,像小田切家的当家就一直盼不到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打算让长女招赘,继承家业。
想要入赘当小田切家女婿的人多不胜数。在众多的候选人中,最后只剩下五个实力者。外务省的年轻官员跟旧华族身份的国会议员秘书是最有希望的两名候选人,近石是第三个。但是最后钓到“金龟新娘”的是他。第一候选人得了急性白血病;第二个候选人得了急性肝炎,两个人都相继去世。
近石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改姓小田切。就社会面来说,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婚姻。小田切家得到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女婿,近石也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后援。等官员生活告一段落后,就可以回小田切家的所在地竞选,当个国会议员,说不定还会当上县知事或市长,或是继承岳父的家业当银行的总经理也行。所谓“光辉的未来”应该就是这样吧。同事们都窃窃私语的谈论着他的事。
“近石真是太幸运了。”
“就是嘛,两个竞争对手都突然去世,简直就是不战而胜。真是个没话讲的幸运儿。”
“不会是近石那家伙为了招来幸运,自己下的毒手。”
“喂喂,你是电视看太多了吧,近石怎么可能让他们得到白血病跟肝炎啊?”
“说的也是,如果是意外死亡还有可能,但是两个都是病死的啊。”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大家还是小心说话吧,被将来的小田切次官盯上的话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有关近石刚弘的流言流语就是这样告一段落了。再次燃起是因为近石的妻子、双亲、甚至于妹妹,都相继去世。继承了小田切家所有的资产后,近石又恢复了旧姓。现在他的双手掌握了亿万财富跟行动的自由。
“再怎么说,都太便宜近石了。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无以言喻的犯罪。”
“先是两个妹妹突然去世,接着是母亲,然后是父亲,最后则是妻子。这个顺序只要出点差错,就会付出庞大的遗产税。”
“近石一定是有一瓶叫偶然的毒药,不然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对他有利?”
人们的窃窃私语带着比以前更强烈的疑惑,连警察都出动搜查了。
“当时警察在我四周绕来绕去搜寻,结果呢,哼,当然找不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证据。”
近石无声的笑了起来。北本先生很明白那个笑容的含意--虽然没有证据,但的确有犯罪事实。近石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方法把自己和权势之间的阻碍者一个个排除掉了。等一无所获的警察撤离后,他极尽能事的游荡了一段时间,经过几年后,终于决定再婚了。这次换他选择对象了,在议员的女儿、社长的千金小姐等众多的候选人中,他选中了才色兼备的宗方礼子。
“我需要一个继承者,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所以一定要慎重选择将成为母亲的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简直就像中代中国的帝王;或是江户幕府的将军。在你的计划下出生的继承人就是亚弓小姐啰?”
对于近石利已的遁词,北本先生尖酸刻薄的讽刺说:“她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女帝吧。你的再婚可说是很成功呢。”
“你太高估她了。”
近石嘲笑的说。这句话似乎更加伤害了亚弓,近石不顾女儿痉挛的表情,改变了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给了妻子一家店。”
“什么店?”
“银座精美堂。”
“哦,那家啊。”
北本先生觉得满惊讶的。那是位于银座四丁目的店,卖一些高级家具、感性绘画、雕刻、地毯、窗帘等等。客人当然都是同时拥有社会地位和资产的人。近石却说他把那家店给了妻子。
“礼子跟我结婚已拿到了足够的报酬。”
“的确是很丰富的报酬,比第一任太太幸福多了。”
这当然是讽刺,可是近石没有听出来,或是假装没听出来。北本先生又继续说:“不过,听您的语气,好像给了她赡养费似的。莫非你的意思是宗方礼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要跟她离婚了?”
“要怎么解释是你的自由。”
近石推开盘问,北本先生紧咬不放。
“或是现在的你变得比篡夺小田切家的家产时绅士多了?”
“我想这是谁也无论证明的事吧。”
“我也不想去证明啊。”
北本先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近石的双眼却湛泛出油亮的光芒。上嘴唇微微掀起,衔着敌意和嘲弄。
“呵呵,原来如此,你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事情吗?很有趣,那就试试看吧。”
“我想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电话铃声响焦躁地响起,像是有意打断北本先生的话。亚弓拿起听筒,说了一两句话后,交给了父亲。近石对着电话,几乎没有开口,但是放下电话后,就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北本先生说,新宿新都心的有名旅馆出现了某种很恶心的生物,周边区域都陷入了大混乱中。
“真是的,这样就陷入大混乱中,东京也太没用了。”
“没办法,自古以来东京就怕大雪跟怪兽。”
近石用傲然的笑容响应北本先生的话,并且对着女儿动了动下颚。小田切亚弓--用父亲前妻的姓做为艺名的美人面无表情的拿起电视遥控器。
民间电视台正在播放深夜新闻,报导关于新宿新都心旅馆的房客全数避难的大骚动。但是因为有妇之夫的政治评论家跟有夫之妇的一流女歌手这一对畸恋情侣正好也在那家旅馆,整个报导的焦点就转向了他们。
“真是泰平之世啊,不过这种日子也不多啦。”
近石讽刺无法掌握事态,也无法体认事态的媒体,然后关掉电视,再面对北本先生。
“你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如何,要不要听听看?”
“是不是要我们加入你们?”
北本先生的猜测正中靶心,其实,那个靶也实在太大了,大的北本先生无意去仔细瞄准。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肯效忠我,我就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过得比其他同年代的人都丰富。也可以给你老弟名誉和实质的利益,譬如当个地方商工会议的会长等等的。”
老弟这个词都出来了啊,北本先生压抑住他的不快说:“我有条件”
“条件?”
“我要你让来梦和耕平平安无事的回到这个世界来,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考虑你所提出来的要求。”
北本先生最担心的是近石没有提到来梦的事。为什么对耕平和北本先生做了世俗利益的承诺,却绝口不提来梦?正当北本先生想不出结论的时候,小田切亚弓有了动作。浓眉和其充满挑逗性的美貌,更加强了攻击的色彩。她用几乎无不屑的语气丢了一句话过来。
“如果连自己脱离那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的话,就没有当同志的价值啦。反正那里又不是很难生存的世界,他们不妨就长住在那里吧。”
“下次见到他们时,我会转告他们。”
北本先生边说边把视线投向近石刚弘的脸上,厌恶的感觉在他的胸怀油然而生。近石刚弘的态度原来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厌恶感,但是北本先生没有比这时候更厌恶他的时候了。最糟的是,北本先生这时候的厌恶感很明显的参杂着不安。近石正在策划着不是野心一句话可以形容的阴谋--北本先生很确信这个想法。他当然很想知道近石的阴谋,但是近石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像近石先生这么有自信的人居然会在意耕平他们的存在,一定有你的道理吧?”
“你说呢?”
“如果世界的命运就托付在一个平凡的大学生跟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肩上,简直就像怪异小说中的剧情嘛。”
“现实很少比小说优秀的。好了,已经很晚了,您也该告辞了。”
近石的态度已经毫无商谈的余地,北本先生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收获。虽然不明白的地方还是不明白,但是可以确定小田切亚弓是在父亲的指示下行动的。光是这一点,今晚这一趟就很有价值了。
“亚弓,开车送北本先生。”
“我?可是,爸爸--”
亚弓沉默下来,行了一个礼,不是对北本先生,而是对她父亲。北本先生看着这一幕,默默的从椅子站起来。
深夜,怪物出现的地方不只新宿新都心。
翅膀长五公尺的大蝙蝠在赤板的夜空里盘旋,吓坏了不少夜城的居民和客人。南青山的高级服饰橱窗玻璃也发出高八度的碎裂声,像青蛙又像猿猴的怪物从橱窗奔向街头。到处是惨叫声,夜都这么深了,警察局和消防队的电话铃声还是不断响起。刚开始以为恶意捣蛋的警察也觉得不对劲,展开了行动。但是同时发生了太多骚动事件,根本来不及应付。深夜巡逻中的警车正在紧急赶往某个地方的途中,又收到其他地方发生事件的通知,就这样一下左、一下右的开来开去。
这时候,耕平和来梦正全身湿答答的走在旅馆水也边。警铃的金属性波浪打在旅馆的每一个贪睡的人们身上。深夜工作的人当然也都看呆了。这栋旅馆的警备室在地下室,但是三十楼也有值班室。值班室里的两名警卫飞奔出来,赶到游泳池。就要到游泳池室门外时,遇到了两个人。
“游泳池出现了怪物,有警卫遭到袭击,你们最好赶快去救他。”
这么告诉他们的是带着像妹妹般的少女的大学生年纪的年轻人。警卫中的其中一个发现他们两个人全身都湿答答的。
“你们到底是”
“听,是惨叫声呢!不赶快就来不及啦。”
那个大学生,也就是能户耕平那么一指,两个警卫立刻慌慌张张的跑了起来。他们可能会成为可怜的牺牲者,但是耕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赶紧冲进电梯往下走,可是电梯到了十四楼就停止了。不得已,只好开始走楼梯。
“冷吗,来梦?”
“嗯,有点冷。”
来梦的嘴唇看起来很苍白。穿着衣服长时间待在水里当然会这样。就这样走出室外的话,吹到十一月的夜风一定对身体不好,耕平思索着该怎么做才好。楼梯上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开始避难的房客。房客们惊慌失措,有人穿着睡衣;还有人只穿着内衣。
耕平不得不狠下心来,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他冯进其中一间敞开的房间,当然不是要偷东西,只是想借用一下浴室而已。
一一四o室是豪华的双人房,种种迹象显示,这个房间曾经有不是夫妇关系的一对男女因某种原因使用过。一刹那间,他觉得对教育有很不好的影响,因为耕平的心理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来梦,你支冲个澡暖暖身子。大哥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又仔细的给了她一些指示后,耕平走出了一一四o室。不管那些吵闹喧嚷的人们,耕平冲下了楼梯。
二楼的购物商店已经关门了,耕平对着无人的店说声“对不起”就跨过横挂的链子,走进了店里。把新的汗衫、t恤、感冒药放进纸袋里,抱在胸前。在口袋里摸一摸,抽出两张湿答答皱成一团的千元大钞扔在收款机上。在高级旅馆里贩卖的商品很贵,那些大概不够,但是心意到了就好了。
冲回一一四o室后,耕平把更换的衣服放在浴室门外,对来梦说了一声,自已就在一一四o室的门外等着。五分钟内,起码有一千人以上经过。来梦穿好衣服出来后,换耕平使用浴室。
在怪物出现造成大混乱的高级旅馆里,能在紧急警报声中,入浴甚至换好干净的衣服的大概只有耕平和来梦了。
服务生敲打每个房间的房门,一间一间催促房客们避难。看到耕平和来梦从豪华双人房走出来,服务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这种时候还去解释误会就太愚蠢了,耕平赶忙离开现场,一边下楼一边看着手表。
十一月二日,礼拜天,凌晨一点十五分。手表上显示的时刻让耕平皱起了眉头。从不可思议游乐园被拖进异世界是在前一天的下午九点左右。从那时候到现在,难道只经过了四个小时吗?
耕平重新组合在异世界时,光是在沙漠就走了五、六个小时,在兽人都市里大概竺了四个小时,逃脱大约花了三小时的时间。在样东加西加的,起码也要半天的时间。难道时间的速度果然不一样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耕平先说服了自己后,再询问一个有点苍白的服务生。这时候已经走到二楼了。
“没什么,客人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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