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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拽呆愣在原地的孟满仓,莫天留一边促狭地朝着孟满仓挤了挤眼睛,一边紧跟上了栗子群的步伐:“汪家沟里住家不多,来去就是二三十户顶天了。村子里的住家不分厚薄,自家都有些田地,日子也算过得踏实。要是细数起来,汪家沟村子里最穷的人家,估摸着就是村尾的汪老栓,家底子最厚实的,那得数村子中间汪牛儿一家,汪家沟左近的田地,能有一半他家的,还都是上好的水浇地……”
缓步朝汪家沟村落中走着,莫天留指点着道路两旁错落分布的屋子,如数家珍般将汪家沟中的情形说了个通透。眼看着一行人走到了村尾,栗子群终于在路旁一户人家前停下了脚步,打量着那破损的院门说道:“这家……就该是天留你说的汪老栓家了吧?”
飞快地点了点头,莫天留指点着那破损的院门说道:“就是汪老栓家,早两年汪老栓来大武村打短工割麦,还跟我打过些交道。大当家的,咱们上汪老栓家瞧瞧去?”
看着栗子群点头首肯,莫天留飞快地蹿到了汪老栓家破损的院门前,扬声朝着院中紧闭门户的屋子叫道:“汪老栓……老栓哥,我是大武村的莫天留啊!家里有人没有……”
接连喊了好几声,门扇紧闭的屋子里总算是传来了汪老栓那带着几分犹豫的答应声:“是……是大武村的天留兄弟呀?有啥事呀?”
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栗子群等人,莫天留再次朝着屋子里叫道:“也没啥大事,就是跟几个兄弟路过汪家沟,走得渴了,上老栓哥你屋里寻口水喝,再借
个火收拾些吃食……”
伴随着屋子里一阵压低了嗓门儿的争执声,隔了差不多一碗茶的工夫,躲在屋里的汪老栓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打开了房门,迎着站在院门口的莫天留等人叫道:“家里有水、有柴,可就是没啥吃食。天留兄弟,你们也别站在院子外边了,进院来歇着吧……”
笑着谢过了汪老栓,莫天留伸手推开了破损的院门,领着栗子群等人走进了院落中,很是自来熟地搬弄着院子里的几个木头疙瘩坐了下来,这才朝着站在屋门口的汪老栓扬声叫道:“老栓哥,你和家里人也都没吃呢吧?这一把柴烧不了两灶火,一口锅熬不成两样粥,索性咱们打个平伙——你舍些劈柴、借个锅灶,我们兄弟拿些粮食出来,咱们一块儿吃顿饭?”
嘴上说着话,莫天留一双眼睛却是朝着栗子群连连使着眼色,一双手也只朝着汪家沟后五通庙方向比画。眼见着莫天留这副挤眉弄眼的模样,栗子群只是愣怔了片刻工夫,顿时便明白过来,扬声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孟满仓叫道:“满仓,你赶紧去拿些粮食过来。这忙活了整整一晚上,大家伙儿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堵在门口的汪老栓开口答应,刚刚坐下的莫天留已经跳起了身子,自说自话地走到了院子里一副许久没用过的石磨旁,拍打着石磨朝汪老栓笑道:“老栓哥,你家这石磨可真是不错——半指深的磨道、扇子花的石牙,老枣木的磨杠……就这么一副石磨,搁在太平年景,没个两斗新麦子,怕是换不来吧?我要是没看错……老栓哥,这是你自家的手艺吧?”
耳听着莫天留夸赞自家手艺,堵在屋门口的汪老栓脸上总算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闷声朝着莫天留应道:“这手艺……太平年景的时候,倒也真能拿出去换个仨瓜俩枣的嚼裹儿。可现如今……家里有磨都用不上了——谁家还能有粮食呀……”
使劲抽了抽鼻子,莫天留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瞅着这磨道跟水洗过似的干净,就知道这石磨有日子没派上用场了。老栓哥,我闻着你屋里都没烧灶的烟火气,这是有几天没动烟火了?大人还好说,孩子……可遭罪了吧?一会儿等我那兄弟拿了粮食来,咱们也都不讲究那许多了,粗粗磨个一道的麦子,先熬些麦面粥给孩子们喝。”
只一听莫天留说有麦面粥入口,藏在屋子里的两个孩子顿时尖细着嗓门儿叫嚷起来:“好啊……有麦面粥喝了……”
“麦面粥好喝……比黑豆糊糊好……”
才叫唤了两声,躲在屋子里的汪老栓媳妇已经忙不迭地捂住了两个孩子的嘴巴,颤抖着声音朝堵在门口的汪老栓叫道:“孩子他爹……咱家……咱家可不能掺和那些事儿啊!就是一家人饿死,你可也不能啊……”
扭头看了看抱着两个孩子、满脸惊惧模样的媳妇,再瞧瞧两个饿了好几天的孩子脸上渴望的神色,汪老栓无奈地重重一跺脚,转头朝着莫天留叫道:“天留兄弟,旁的话咱们也都不说了——就我这身板,这性命,你看着能换多少粮食,给了我媳妇和孩子就是!我……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