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 王仁才顶着两个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 有些憔悴地走出了那间耳房,手里拿着一本自己整理出来的账册,里面将那些账本中的花样、存疑之处, 以及其中到底有多少的差额都清清楚楚记了下来,将账册塞到陈也俊手里, 王仁哑着嗓子说道:“都在这里了,给我找个地方, 我要睡一觉!”
这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工作量让王仁疲惫不已, 不是因为熬夜,而是因为用脑过度,这会儿, 他只觉得眼珠子干涩无比, 脑子里面涨的疼。
陈也俊见王仁脸色不怎么好,赶紧说道:“行, 我这就带你去休息, 子静你要不先喝完参汤补补元气?”
“不用了!”王仁摇摇头,“我现在只想好好闷头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陈也俊找了个卧房给王仁休息,看着王仁眼睛下面那淡淡的青色,他有些心疼, 低头亲了亲王仁的脸颊,又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捏着账册出了门。
将账册拿给了顶头上司通政使吴琳, 吴琳翻看了一番,赞叹道:“以前还以为王家的小公子就是个书呆子呢,想不到居然这么能耐,这本事,想必户部那些老手也远远不及!走,钧和,咱们一起去面圣,这一次,非要江南那群混帐跌个大跟头不可!”
何止是跌个大跟头啊,到时候一清算,或许甄家有上皇护着,丢出个旁支子弟就能自保,可是,那些参与到里面的盐商,只怕最终被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陈也俊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下官遵命!”
吴琳带着陈也俊匆匆忙忙离开了这个很不起眼的四合院,往皇宫行去。
皇帝真正攥在手心里的部门,说起来除了通政司也没多少,因此,当听到通政使求见的时候,立刻就命两人觐见。
两人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倦勤斋,一起向皇帝行了礼,吴琳低着头,说道:“江南的账册已经全部检查核对完毕,请皇上过目!”说着,将那本账册双手举起。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赶紧过来接过那本账册,恭敬地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粗粗翻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先说说吧!”
在马车上的时候,吴琳和陈也俊就已经将账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深感江南那些人实在是胆大包天,江南一地,一年两次的盐税加起来差不多是八百万两,结果,之前周川在任上不过半年多,就被人下了绊子,上半年交上来的盐水出现了近百万两的缺口,周川为此下狱,这个倒霉到了极点的家伙,原本是想要左右逢源,混过这三年再说。
但是,先是被甄家联合江南的那些豪族给坑了一把,然后皇帝也觉得他是个墙头草,自然不乐意捞他一把,大理寺很快就下了判决,周川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产被查抄,男丁都被流放,好一点的流放六百里,周川家的直系男丁直接被判了流放三千里,一般而言,这些人起码会有七八成会死在流放的路上。剩下的幸运儿也活不了多久。
结果甄应嘉一接任,缺口更是扩大了,皇帝要他们上折自辩,结果甄应嘉反而是言辞凿凿,理直气壮,就是这么多了,别的没了,甚至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账本给交了出来,说明只是卖出去那么多盐引,私盐泛滥,因此盐税下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说账面上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但是,皇帝傻了才会相信这个,一想到流失了近四百万两银子,还不知道这钱被义忠郡王一党拿去干什么坏事了呢,皇帝简直就是寝食难安了。其实
找上王仁也是权宜之计,皇帝实在是信不过户部的那些主事,当然谁也没想到,王仁这么快就发现了账本里面的蹊跷之处。
吴琳额头上冒出了几点汗珠,不过还是低头道:“启禀皇上,江南盐政今年总计亏空白银两百一十二万七千四百两白银,至于具体去向,尚且不知……”
皇帝脸色阴沉,狠狠将手里的账册摔到了桌上,冷哼了一声:“不知,不知道的话,朕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江南那边的通政司都是瞎子吗?”
吴琳脑袋垂得更低了,他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薛家执掌南通政司的时候,出了一些岔子,一些人被收买了,尽管经过整顿,换掉了大批人,不过,对南边的掌控力远不如北方……”
“朕不要听这些借口!”皇帝冷冷地盯着吴琳,说道,“关于江南盐政的事情,这次,朕就交给你们通政司办理,一定要将这笔银子的去处给朕问出来,明白没有?”
吴琳赶紧磕头应了下来。
皇帝缓和了一下脸色,淡淡地说道:“那王仁的确是个人才,放到翰林院实在是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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