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容忻笑了笑。

    此刻的她又像是他熟悉的那位天使了，而且充满了光辉，这使得岚风突然觉得自己满没有人性的。

    “你想自己照顾她？‘

    “也许吧。”容忻耸耸肩。“或者，我会送她到我成长的孤儿院，至少我会安心些。”

    岚风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明白她的心意。

    “你是因为和她同病相怜，所以才会想要留下她？”

    “或许吧。我并不认为孤儿院是个成长的好环境。如果你送小宝儿到警察局，她最后就只有送孤儿院一途。”容忻平淡的口气说著。“我不想她过这种生活。”同事这么久，岚风从不曾深入地了解过容忻的生长背景，只知道她的家人栏是一片空白，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其它一无所知。

    平日看她如此开朗的模样，没想到也有灰暗的一面。想到这，江岚风的面容柔和下来。

    “你可以告诉我的，没必要撒那种漫天大谎。”

    “我已经在忏悔了。”容忻一脸愧疚的样子。

    “你一个人怎能照顾孩子，那太辛苦了，而且这样子上班也会心有旁骛。”“我已经没有工作了。”她提醒道。“所以这不是问题。你开除我了。”容忻瞪他一眼。岚风这才想到自己气头上说出的话。

    “明天一早我就会抱著小宝儿走，顺便向董事长和夫人说明真相。”容忻说出她的决定。“真的很对不起，把你拖下水了。”“是我拖你下水的吧？”他纠正道。“是我捡了那个小娃，是我叫你来照顾她，是我害你撒谎，现在还要害你拖著一个小拖油瓶，你还跟我说抱歉？”他不知道真相而已，否则他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开解她。不过容忻没有勇气继续为另一件事道歉。“我是该说声抱歉的。”容忻仍是坚持。“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明天我就离开。”

    岚风没有阻止她回房。在她走后，他反而更睡不著了。不过这回不再是怒气填膺，而是满腔的不解。

    怎么会有人为了相识一天的人如此尽心尽力，甚至动念要照顾她一生？江岚风自忖无法做到。面对如此无私的丁容忻，他还能坚持原来的决定吗？

    也许容忻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为富不仁。见惯了勾心斗角，他已经很久没遇过像她这种傻人了，居然肯做这种毫无利益的事情。

    江岚风是怎么也睡不著了

    ****

    隔天一早，容忻便带著小美宝去向江家二老告辞。在江家窝了两天，最后还是白忙一场，小美宝还是得在孤儿院长大。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听从筱庭的馊主意，还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工作给丢了。现在想来，是她自已过度天真了，人家江岚风既没责任、也没义务来照顾小宝儿，她怎能硬赖给他？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帮他把误会澄清。

    “容忻，你要上哪去？”张美灵看她手抱婴儿，还吃力地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禁吃惊地问道。

    一大早就看到未来媳妇要离家出走，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昨晚小俩口还是没谈拢。

    “对不起，在这儿打扰了两天，我要带小美宝走了。”容忻不好意思看她，只好低著头说话。而怀中的小宝儿，正张著一双无辜的眼，好奇地瞧着四周，一点也不知道容忻紧张的情绪。

    “走？”张美灵声音更尖锐了。“上哪儿去？这儿就是你们母女以后的家，你还要上哪去？”

    “这不是我们的家。”容忻摇摇头。“小宝儿并不是江总的孩子，昨天江总的话都是真的。”

    “唉！你不用为那死小子辩解。”张美灵摆摆手，完全不理会她的话。“我和江爸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不。”容忻再次澄清。“小宝儿真的不是江总的孩子。事实上！她也不是我的孩子。”

    张美灵蹙眉，停顿了一阵子没说话。片刻后又开口道：“你真想清楚了要这样说吗？”“啊？”容忻一怔。

    “孩子啊。”张美灵叹息道：“你真要说她不是你的孩子？”

    “她真的不是我的。”容听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我不能再说谎了。”“唉！傻瓜。”

    其实昨天丁容忻说的话，张美灵并不是全然没有听进去，尤其是在她第二次提到自己并非孩子的母亲后，张美灵也留心了。只是抱孙的喜悦冲昏了头，她不肯理会容忻的话。

    但今天，丁容忻却又再三强调，难道事情真如她所言，孩子不是她生的？

    不过，张美灵心中也有所打算。即使孩子不是他们两人生的也无所谓。既然来到江家，就表示跟他们有缘，不是亲生的也无妨；况且，她正想利用这孩子来逼岚风结婚，否则任他再蹉跎下去，她和老头子这辈子是别想抱孙子了。

    昨天容忻的临阵倒戈，助了她一臂之力，也让岚风气黑了脸。她还在高兴著这下子是抱孙有望了，没想到才睡了一觉醒来，事情又有变化。

    “什么意思？”容忻诚隍诚恐地问道，怎么她说了实话，夫人反倒骂她傻瓜？

    “你不必替那臭小子圆谎的。”张美灵无奈道。她这样子一吐实，就把自己的全盘计画都推翻了，怎不教人气恼？

    “我没有替江总圆谎，说谎的人是我才对。”

    “傻女孩，你这样做岚风会感谢你吗？”张美灵决定坚持原来的主张。“不会的，只会害了你自已和孩子。小宝儿留在江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留在你身边可就未必。”她老实不客气道。

    这点她何尝不知道，容忻涩涩地想着。就因如此，她才会撒下这个天大的谎言，做了一生唯一一次的坏事。

    “当然，你自己要走我也不能反对，不过，”张美灵使出撒手锏。“孩子得留下来。”

    “但”容忻震惊极了。“江总不要这个孩子啊。”

    “他不要，我们要。”

    “这”容忻认真思考此事可行性。“孩子能留下当然最好，我本来就希望有如此的结果。”

    听到容忻说这话，张美灵确信她真的不是孩子的母亲，心中真是失望极了。不过由她肯为一个陌生的孩子如此尽心，可以肯定她的确是个人如其貌、内外俱佳的女孩。这样的女孩配她儿子，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可不能放过丁容忻，便宜了别人家的儿子。

    “如果孩子留在江家，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小宝儿面前。”

    “为什么？”容忻不解也不舍。

    “我不希望孩子知道她有一个如此狠心的母亲，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将她送给别人。”张美灵脸上是浓浓的不赞成，其实心中是笑翻了。“可是”容忻一脸的委屈。小宝儿并不是她的啊，纵使疼她人骨，也得为她设想最好的人生。

    “没得商量了。”张美灵坚持道。“你可以选择一起留在江家，否则就永远消失。”

    “可我说过了我并不是小宝儿的妈呀，为什么以后我不能再见她？”容忻难过地问。

    “这种话教我怎么信？昨天你才亲口说了你是孩子的妈，而岚风是孩子的爸，今天却又改口了，我已经不知该相信你哪一套说辞。与其让孩子有个冷酷无情、反覆无常的妈，不如一开始就断绝你们的关系。”张美灵头头是道的反驳着。

    “以后不能见小宝儿吗？”容忻认真地考虑着。夫人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小宝我也认她是母亲的话，偶尔的见面也许对她是个更大的伤害。那

    张美灵见她似乎想答应，连忙再开口：“你瞧，如果你留下来，跟岚风组成一个家庭，那小宝儿就有父母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总不会同意的。”容忻无奈地笑了。

    “这你就别担心了，其它的事由我处理，你只管安心住下来就好。”

    真的行吗？容忻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疑惑地自问着。

    事情的演变已远远超乎她的想像，原本只是单纯的送婴事件，怎么会演变到现在这种局面？完全超出她所能掌控。她所想的，也不过想让小宝儿获得良好的照料而已，而她也几乎完成目的了，谁知夫人会加上这条但书！

    不过，夫人的反应也实在奇怪。哪涸母亲会迫不及待相信外人的话，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后来即使她再三重申江总的清白，夫人仍像巴不得她和江总间有关系似的，一个劲的不相信她的话。

    对此，容忻只能下一结论，那就是夫人实在是太想抱孙了，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她和小宝儿。可是她接受也不管用啊，江总打死也不会承认孩子是他的，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小宝儿留下来？夫人此举，只怕是白费工夫。不过，目前她该想的是，她到底要不要留下来？

    严格说来，她的任务已达成，江家也愿意收养小宝儿，她实在应该转身就走的。虽然是赔上她的工作，不过整体来说还算是圆满的结局。只除了一点，日后她不能再见小宝儿。

    她和小宝儿相处仅五天，可是却已建立深厚的感情。要她以后不能见她，她实在是不舍呀！

    那么，她想留下来吗？没了工作，就无法支付孤儿院的开销，她负担不起这种后果，可是不留下来，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宝儿，怎么办？

    也许她该找筱庭商量一番，筱庭一向较有办法，一定能替她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瞧筱庭这次的计画就十分成功，都是她多嘴才坏了事。接下来的事，找她不会错的。

    想到了这，容忻吁了口气，放松了心情，仿佛事情已经解决了。

    ****

    出乎意料地，今早的江岚风十分好说话，没多做挣扎就同意他母亲的提议。

    “随便你吧，你想怎样就怎样。”他投降似地说着，眼睛因睡眠不足而充满了血丝，声音低沉粗嘎。

    “那是说她们母子俩可以留下来喽？”张美灵笑眯了眼。比起昨天的怒火奔腾，今天的岚风可是好得过火。早知如此，她以往就该在早晨找他谈事情才对。

    “我不是说了随你吗？”岚风不耐道。

    “那你是承认孩子是你的了？”

    “我可没这么说。”岚风迅速地警戒起来。“你和爸要做善事我不能阻止，不过别扯到我头上。”

    这笔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否则等哪一天他回到家，搞不好会发现丁容忻和那小家伙都入了他的籍。

    “不管如何，先让容忻她们住下来，这你没有意见吧？”只要她们住下来，要制造机会是太容易了。

    “容忻是我的秘书，长时间住在我们家恐怕不太方便。有哪个老板会和秘书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会惹人说闲话的。”江岚风心知肚明的瞧着母亲，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我们不能把人家母女拆散啊，”张美灵嚷著。“你也不是没瞧见她们母女感情这么好。”

    “她们不是母女。”他低声驳斥著。不过他也无法否认，容忻和那小娃儿感情的确好得出奇。“反正我打算让容忻一起住进来。”张美灵当没听到他的话。“那她就不能再当我的秘书。”岚风坚持著。他可不想在公私方面和同一个女人牵扯不清。

    “随便你。”这样张美灵已经很满意了。以后日子长得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是绝对相信近水楼台这句话的，只要她布置了最佳的情境，还怕儿子不乖乖就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