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公主”声声逼问,似乎就是她的声音。迷惑之后恍然发现,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人。
月亮悄悄躲进云里,钟慕卿的脚步从没如此刻般迟疑沉重。
这不是爱情,他坚信,只是对另一种怀柔结盟方式本能的厌弃反感。然而促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他誓死效命的陛下。他该怎么做?
黑夜无法给出答案,而光明应该自己去追寻。
今天神武境内分外热闹,因为龙翔特使--身分尊贵的小王爷亲自来访。
虽然龙翔与虎啸素有贸易往来,但在两国交战稍平的敏感时刻来访,无不引起种种猜测。
最普遍的一种想法便是,希望神武在凤栖一事上不要拖其后退,也就是凤栖皇帝曾与神武先帝的共御外侮之条约不再生效。
虽然此举可能得罪虎啸,但若能换来解除攻打凤栖时的后顾之忧,显然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买卖。
华丽宫殿又披新装,宫娥也尤为娇艳。
棕色木漆桌两头端坐着神武皇帝和皇后,一侧坐着公主诗华、带着小鲍王小皇子的妃子们,以及皇帝的几位兄弟。
另一侧是龙翔来使,正中坐着年轻英俊的小王爷,眉眼之间与龙翔皇帝有几分相似,到底是血脉相通。
其余桌子两侧分别坐着朝中大臣,以及近来频立战功的将军钟慕卿。他们似乎有些谨慎,只是喝酒,连菜也少动筷子。
酒过几巡,加之精彩表演,众人已经放开许多,不像开始那么拘束。交谈话题也从蜻蜓点水般的泛泛空谈,转化到较深层次的评说。
虽说筵席之上莫谈国事,但一来二去之间也了解大概,互相揣测对方意图以及底线。
“诗华妹妹,这是龙翔特使,你们可以认识认识。”皇帝发话,众人皆肃穆。
仔细看去,两人位置正好只隔桌子,看得出来是有心人特意安排。
诗华终于第一次正眼瞧着对面端坐之人--英俊?不知道;年轻?也许吧,不过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那家伙不怎么顺眼。
“久闻神武公主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了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些华丽辞藻也无法突出您的美丽。”
钟慕卿一直闷声喝酒,执杯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无法抑制下撇--真有那么夸张?文人到底不一样啊。
诗华则是毫不客气的将酒从樱桃小口里喷出来,吓得坐在附近的其他小小鲍主皇子们往母亲怀里缩。
“不是吧,见面不如闻名才差不多,我哪里有那么好!”真是不给人面子,龙翔小王爷的俊脸顿时涨得通红,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的魅力在龙翔国内向来无往不利,但在这里似乎大大打了折扣。
诗华得意的将眼光投向钟慕卿,却发现这根木头竟还是埋头喝酒吃菜。
她噘噘小嘴,赌气灌了口酒,怎料酒入喉咙却岔了气,害她不禁咳嗽连连。
这时,宫女端上一只庞大的盘子,打断皇帝刚要发作的怒气
盘内是一整只烤熟的羊,羊头上还系有红彩绸,打成花结,嘴里放置着水芹,香味四溢,引得众人啧啧赞赏。
小王爷情绪稍好,精神饱满的宣布道:“这是龙翔宫里的经典菜肴,烤全羊。此次来贵国,陛下特别嘱咐我带来最正宗的龙翔味道,所以这菜肴由随队的御厨烹饪,绝不走味。”
“哦?那要怎么做才算正宗呢?改天给朕的厨子们传授传授,朕也好经常享享口福。”
“那当然没问题。烤全羊是由我国手艺超群的御厨,选用上好的两岁阿勒泰羯羊,宰杀剥皮,去头、蹄、内脏,然后用一头穿有大铁钉的木棍,将羊从头至尾穿上,羊脖子卡在铁钉上。”
众人啧啧称奇,在神武还没见过如此烹饪方式。
小王爷颇为得意,继续解释道:“还需要用蛋黄、盐水、姜黄、胡椒粉、上好白面粉等调成糊。全羊抹上调好的糊汁,头部朝下放入炽热的炕中。盖严炕口,用湿布密封,焖烤一小时左右,揭盖观察,木棍靠肉处呈白色,全羊成金黄色,取出即成。”
吃个羊这么麻烦啊!诗华撇嘴。
“味道是一方面,而且吃时也要讲究刀工,必须用特制的锋利短刀切割,若诸位不介意,小王愿为诸位演示刀法,献丑了。”
他说完从腰间拔出短刀,娴熟地切肉,动作一气呵成,引得众人赞叹连连。烤肉色泽黄亮,皮脆肉嫩,鲜香异常,实乃宴宾之佳品。
“小王爷不仅文才风流,刀法也不在话下。若有哪家姑娘嫁与你,该是她的福气啊!”皇帝品尝着羊肉,不吝啬地赞美。
陛下终于转到正题。下面官员精神皆是一振,大多数人对这桩婚事莫不乐观其成。毕竟龙翔比起当年的虎啸,礼貌温和太多,而且这是双方获利的事,没理由拒绝。
“哎,你们都在夸他,可为什么没有人注意我的刀法也很好,佩刀也很锋利呢?”诗华在小王爷要殷勤献上羊肉时发难。
r当然,公主的刀法自然好。”小王爷尴尬笑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公主了。
“我知道你不服气啦!”诗华挥挥手毫不在意,转眼从腰间那出一柄佩刀。眸光闪动,投向那根木头,哈哈,他到底看向这边了!
“你说,这锋利吗?”刀身闪亮--
“神武的刀自然公主?!”话还没说完,他赫然看见诗华正微笑着用刀划下自己的手指,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她的袖管。
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准了诗华,在这种诡异场面下,众人皆大惊失色,完全没了主意。
“真好玩,你看这刀果然很锋利吧,就是血流的太多,我有点头晕。”
说着她将失去半截手指的地方放在唇边仔细舔舐,似乎是在止血,又像在安抚伤口的疼痛。
包括钟慕卿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几乎动弹不能。她到底在干什么?!
“诗华,你太过分了!”皇帝终于忍不住发火,把酒杯砸在地上。他根本不关心她的断指,因为--
“哈哈,指头是小胡萝卜做的,加点染料,你们看像不像?这血也是染布用的哦,根本不是我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钟慕卿的脸上,非常满意上面曾显示出的焦急担心与隐忍。
“-小时候在自家玩这个把戏没什么,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戏弄别国尊贵的使者,-到底懂不懂规矩?!”
她耸耸肩,表示不太清楚。
皇帝气到发抖,狞笑道:“好啊,不知道?朕让-待在屋子里好好学习学习,学会了再出来。回宫!”
好好一场宴会就这样泡汤了,不过罪魁祸首却显得怡然自得,只是被禁足的这段时间见不着他,好郁闷啊!
不过,这么一来,那个什么小王爷的,若还敢娶她的话,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喽!
吓走龙翔使者之事似乎在无声无息中湮没,两国都没有其他举动,也因为各自都有要对付的目标。
钟慕卿在此期间又二击虎啸,大损其精锐主力骑兵部队,迫使虎啸王庭迁移至大漠以北。
每次打了胜仗后皆有封赏,他的声威日隆,俨然是神武第一将军。
跟随他作战的部下也纷纷随着加官晋爵,因此誓死效命的人越来越多,更增加了将军的声威。
钟慕卿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反而与皇帝制定更为坚决的作战计画--要让暴戾的虎啸永远丧失侵犯神武的能力。
横跨沙漠作战谈何容易。神武气候向来舒爽湿润,适宜居住,百姓也没有经历过缺水之苦。
若是追击虎啸到沙漠以北,人困马乏是其一,粮草乃至饮水都是棘手的问题。
他曾细细算过,每个士兵大约需要三匹战马,才能保证战斗力和后动供应。如此以来,马匹数量又捉襟见肘。
曾经在胸中激荡的万千豪情,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渐渐平息,钟慕卿紧皱的眉头久久无法展平。
在与皇帝商议后,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军需运输方面动用步兵,即使肩挑手提,也要确保能让前方将士粮草无缺、绝无后顾之忧。在马匹供给方面,则鼓励百姓将私马卖出,由国家出重金购买。
这一系列举措让神武全国进入备战状态,历年恩怨将要清算,他们有信心扬眉吐气。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值得信赖托付的不败将军--钟慕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