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路不明的女孩

    　　1

    我病了。自从茵茵离开我以后，我一直病着。说不清什么病，就是整天没什么精神，醉生梦死。酒，成了最有效的解药。只有喝醉了，才可以什么都不想。

    强子他们每天晚上找我出去喝酒。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2

    一个有风的夜晚，照例跟一大票人去酒吧。那天酒吧里很嘈杂，人影交错，灯光迷离。她夹杂在人群中间，不知道是哪个朋友的朋友。看起来年纪很轻。穿着黑色裙子，凌乱的短发。一笑起来，脸颊上有一对小小的酒窝。

    她一直低着头，默默喝酒。后来，她醉了。说些疯话。没人理她，她就开始站在椅子上跳舞。

    散场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她已醉得不成人形，躺在沙发的角落里，昏睡不醒。

    我把她扛回家，放在床上，然后去洗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醒来，问我要烟。我递给她一支。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歪着头冲着我笑。

    我说，你笑什么？没看过帅哥么？

    她笑得更欢。屋子里没有开灯，我们彼此坐在黑暗里，月光投射下清寂的光影。

    彼此静默了一会，我听见她小声地哼歌，听不清什么曲调，低低的，哑哑的。渐渐的转变成抽泣。她轻声问我，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没有。她说好，那我做你女朋友。

    我说，你是谁家的孩子，该回哪就回哪去。

    她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说完霍地站起身，奔到卫生间，开始吐。

    吐了很久，她摇摇晃晃地走回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床上，沉沉睡去。

    3

    她叫小纯，一个突然闯入我生活中的女孩。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她不说，我也不问。

    她长的挺可爱，可是，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反正，无非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已。

    一连三天，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抽烟，一起喝酒。没有更多交谈。

    她早晨按时出去，不知道是去上学还是上班。晚上再回来住。

    4

    周末，她买回一大堆生活日用品，还有鲜花，摆放在房间各处，把我的狗窝弄得像模像样。看起来，打算要长住的架势。

    我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她有些慌了，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又想赶我走？

    我沉默了一会，说，没有，挺感动的。

    她低下头不语。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脸红。很可爱的样子。

    我突然心血来潮的问她，你成年了吗？

    她笑笑说，我都20岁了。

    我说，你看起来顶多18。

    她对我又是调皮的一笑，眼瞳里亮闪闪的，真像个孩子。

    我说，小破孩儿，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已经在我这个陌生人家里住了好几天了，家人不会急疯了么？

    她把嘴嘟起来，冲我做了个鬼脸，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5

    换上西装，人会看起来精神一点。虽然我只是个粗人，很少穿得这么正统。可是，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茵茵的生日。我决定去找她。

    为了这个日子，我已经等了很久。我不想放弃茵茵，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小纯看见我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问我，你今天穿得好傻，是要去相亲么？

    我冲着她神秘的一笑，就走出了家门。

    在茵茵家楼下，我看到了那辆传说中的悍马，还有开车的那个英俊男人。当茵茵坐进车里的一瞬间，她的目光瞥见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惶然，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怜悯吧。反正我已经分辨不清了，只是觉得胸口有一股钝重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我目送着他们从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手里的花，散落了一地。

    我想，小纯说的没错，我今天真的好傻。

    这样的日子，没有理由不喝醉。

    在酒吧里，我喝得烂醉。莫明其妙地跟人发生口角，动起手来。好多人把我围在中间，拳打腿踢。我喝得实在太多，没有还手之力。

    6

    带着一身伤回到家，身上的西装已经撕烂了，很狼狈。

    小纯为我擦药，我用力推开她。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阳光很刺眼。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我起身下床，浑身疼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小纯。我想，她可能已经离开了。

    感觉肚子很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的。懒得出去吃。于是，重新躺到床上，继续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突然听到门响，小纯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热的食物，放在桌上，是一碗香气四溢的八宝粥。

    我望着她，突然感到有些恍惚，我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肯走？

    她轻轻地笑，我和你一样，心灵受了点伤。刚好在这个时候，我们遇见了。刚好你现在也需要有个人照顾。刚好我又无家可归。所以，不如我们在一起为彼此疗伤。

    7

    三天后，我和小纯一起去了大连。因为小纯说她从来没有看过大海，所以我带她去了。

    见到大海那天，是个阴天。

    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密云，弄得人心情难免也沾染了些灰扑扑的色调。猛烈的海风，激起滔天的巨浪，千军万马似的奔腾至沙滩上，旋即又倏然退去，合奏出一浪浪沉郁而狂野的乐章，在耳畔呼啸不止。

    初见大海的小纯显得异常兴奋。她仰起小脸，眯着双眼，贪婪地呼吸着咸湿的空气。海风吹乱了她的短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开心。

    我将视线落在远方，望着苍茫的大海，寥落的云天，渐渐被眼前的景致所感染，心怀也仿佛豁然开阔了许多。

    啊——啊——啊——小纯将双手聚拢在唇边，冲着大海大声叫喊。喊完了，她特兴奋的对我说，你也试试，喊出来，心里特舒服。

    我向四周望了望，远处几个游人正向这边望过来。我摇了摇头，继续保持深沉。

    她拉住我的手，大男人，还害羞么？来啊，一起喊！把所有的烦恼都喊出来，让大海把它们统统都吞没掉！

    我终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了，也学着她的样子，放开嗓子，啊——啊——啊——

    怎么样？喊出来是不是觉得心情好多了？她问。

    嗯。我点头。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那天晚上，我和小纯住在离海边很近的一家小旅馆里。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入睡。梦里，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巨大的海浪声，还隐约夹杂着小纯清悦的笑声

    8

    从大连回来后，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我每天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家时，小纯已经将饭菜做好等我。家里自从多了小纯以后，变得有了生机和暖意。

    渐渐地，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她从来不提她的过去，也不提回家，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她身上总是穿着那件黑色裙子，天气已经开始凉了。我送给她一套以纯的休闲女装，并不算贵，可她还是很开心的穿上了。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

    从秋天一直到了冬天，我已从失恋的情绪中完全解脱出来。或许这都是小纯的功劳，是她让我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北京的冬天，下了几场大雪之后，气温骤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和小纯的悠闲心情。

    每天吃完晚饭，我和小纯会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手牵着手出去散步。有时候，两个人站在天桥上，迎着习习的夜风，望着满天星罗棋布的霓虹，彼此的脸颊都会绽放出纯净的笑容。

    9

    因为在公司表现出色，我升了职。

    有一次跟客户应酬，在一家夜总会里，意外地看到了茵茵。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没见，她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看上去比原来瘦了整整一圈。脸上化着厚厚的浓妆，穿着极性感的吊带短裙。坐在一群花姿招展的妓女之中，并不十分显眼。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我。

    就在她慌乱的打算遁逃之际，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惶地转回头看我，拼命的挣扎，放开我！

    我死死的拉住她不放，眼睛狠狠的盯住她，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停止了挣扎，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向下滑去，她哭着说，不要你管

    10

    凌晨时分，我和茵茵在一家咖啡馆里相对而坐。

    望着眼前骨瘦伶仃的茵茵，我简直无法猜测，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变成如此模样。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虽然残妆还涂在脸上，却依然可以看得出苍白和憔悴。

    她垂着头轻声啜泣，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竭力用平静的语气，为我讲述了这几个月以来所受的遭遇。她说，那个男人吸毒，一开始我劝他不要吸，可是后来我也忍不住好奇开始吸了。再后来我们闹翻了，分了手。可是我已经染上毒瘾，我没有钱，只好去借高利贷。如果不出来做小姐，我就没有办法还钱。我也不想堕落到这步田地，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好几次我都想去找你，可是我没有脸再去见你。

    说着她再次掩面哭泣，哽咽着说，许铭，你还能原谅我吗？你还能接受我吗？

    我沉默着，心间仿佛被大火灼烧一般疼痛，看着眼前的茵茵，已经变得那么陌生，她还会是从前那个我曾经深爱的茵茵了吗？

    11

    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出小纯那纯净的笑脸。如今小纯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逐渐取代了茵茵。可是，想到茵茵现在的困境，心里还是抽痛的不行。她现在是最需要有人去帮她的时候，她很需要我，我不能袖手旁观。

    走进家门时，小纯已经睡下了。熟睡的小脸上透着安然洁净的光润，唇角翘翘的，许是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我轻声唤醒她，将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的她紧紧的拥进怀里，我说，小纯我们结婚吧！请你带我去见你的父母，我要告诉他们，我喜欢他们的女儿，我要娶她。

    小纯窝在我的怀里沉默无语，良久，她轻轻扬起脸，目光柔柔的看着我，你现在事业才刚刚起步，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12

    茵茵欠高利贷一共12万块，而我现在所有积蓄加起来只有7万块。找了强子还有其他几个哥们去借钱，这些家伙，有的正在张罗结婚，有的正准备买房，有的比我还穷，东拼西凑的，只借来3万块钱，还差2万。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小纯将一支纸袋递到了我面前，里面是整整12万。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小纯，小纯，你怎么知道我现在需要钱？你是从哪弄来这么多钱的？

    小纯笑了笑，你甭管了，快拿着这笔钱去还高利贷吧。茵茵的债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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