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不够狠

。能够感觉到，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想，若非她是个极有修养的女子，只怕我的脸上早已经挨到一记巴掌了。

    林霆大步走过去，按住茵茵的肩头，正欲开口解释，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愤然地转身，夺门而出。

    林霆便紧跟着追了出去。

    他们出去了很久很久，留下我一个人在宾馆里等。等了整整一夜。

    我想，茵茵一定恨透我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我们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所以注定我与她成为敌人，成为对手。面对她，我只能表现出残酷的一面。尽管我们彼此都是软弱的女子。

    其实我不恨茵茵。真的，一点都不恨。她的老公虽然人在她的身旁，即使表面上百般呵护体贴，实际却与她貌合神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甚至是同情她的。

    其实，她比我更可怜。她看似拥有十分圆满的幸福，却要时时刻刻担惊受怕被人抢夺。而我原本一无所有，却意外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哪怕只有几分，只因是偷来的幸福，尚感到十分欢喜。人都是贪婪的动物，我亦如此。

    只是，这样的幸福，一边叫人暗暗窃喜，一边又叫人在痛苦中煎熬。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东西，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一会抽烟，一会看墙上的钟，一会来回踱步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我所有的信心一点点的消失殆尽了。

    我想，我和林霆之间很可能就这么完蛋了。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不会轻易就这么被摧毁。

    天亮时分，我已经万念俱灰。

    当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林霆终于回来了。

    一夜没见他，他仿佛憔悴了许多。靠在床头，开始抽烟。一支接一支。几次对我欲言又止，却又不声不响。这样的气氛令我快要窒息。

    我说：林霆，你能不能在我和茵茵之间做一个了断？

    他依然不语，像个哑巴，我讨厌他这样的神情，让我丧失了所有的耐心和冷静。

    我对他吼：滚回去找你的茵茵去吧。

    9

    在喧闹的酒吧里，尚辰找到了披头散发的我，当时我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像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当他用一杯冰水泼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才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神如此复杂，那里面有怨怒，有失落，有疼痛

    我哭着对他说：我现在离开林霆了，可是，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舍不得他。我很想和他在一起。

    那一晚，我和尚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可是，我实在喝得太多了。他究竟对我说过什么，我一句也没有记住。只记得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哭闹闹。最后，哭得累了，睡着了。

    我想尚辰应该是喜欢我的。只是，我做不到像林霆那样，一颗心同时容纳两个人。

    如果我可以忘了林霆该有多好？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10

    一整天没有正经吃东西。很饿，看到冰箱里的食物，却根本提不起胃口。

    于是，开始喝水。把一杯又一杯清水，灌进肚子里。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来寂寞的咕噜声，在空气里回响。

    当我喝完第七杯清水，终于，重重地放下杯子。披上外套，换上靴子，重重的踢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想就这么认输。我决定和茵茵谈一谈。

    在咖啡厅里，我与她相对而坐。她看起来温柔端妆。并不像上次那样激动。

    我不想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已经有了林霆的孩子，请你放了他吧。他已经不爱你了。

    或许在见我之前，茵茵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听到我的话，她表现的依然很镇定，她说：你真的很爱林霆吗？你真的了解他吗？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是的。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11

    林霆和茵茵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私下里，我曾向人打听过，得知是茵茵不能生育。而我怀了林霆的孩子，这个孩子便是我的法宝。

    知道我怀孕的消息之后，林霆表现的相当为难。他试图说服我把孩子打掉。

    我给他的回答是：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有权利把他生下来。既使你不要这个孩子，我也要一个人养他。

    见我如此坚定，林霆便开始沉默了。

    我知道无论如何林霆也不会抛弃一个怀有他亲生骨肉的女子。这样没人性的事，他干不出来。

    于是，我开始理直气壮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甚至白天也会去他的公司找他，他是公司的副总，手底下那些员工看到每日阴魂不散跟在他身后的我，都会露出诧异的神情。令林霆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到了极点。

    从他的表情里，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这让我心中很是得意。他怕了，说明他太要面子。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教训，有本事在外面勾三搭四，为什么没有本事承担责任？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豁出去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为了得到林霆，我已经变得歇斯底里。

    12

    就这样耗了三个多月，茵茵终于选择放弃。并没有吵闹，悄无声息地与林霆办理了离婚手续。一切比我想像中的顺利。

    林霆因为觉得内心愧疚，将房子和车以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茵茵。

    他搬来与我同住。此时，我已经怀孕五个月，腹部隆起，身材臃肿。穿着肥大的孕妇裙子。脸上还长了不少斑，很丑。

    可是，丑不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胜利了。

    终于可以和林霆生活在一起了，有什么比朝朝暮暮更幸福的呢？每次静静凝望他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溢出满满的喜悦。

    只是，这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我便开始渐渐感到疲惫了。

    林霆的工作依然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陪我。有时候，他出去应酬到很晚，醉醺醺的回到家，倒头便睡。

    我挺着大肚子，帮他脱衣服，脱鞋子，心里会觉得很委屈。

    我是个孕妇，也很需要有人照顾，有人陪伴，可是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林霆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的肚子里怀的是他们林家的骨肉，而他父母却无动于衷，不闻不问。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其实，这些我都可以忍，毕竟我喜欢的是林霆，与他父母无关。

    所以私下里，我只好央求林霆多一些时间陪我。对此他很无奈的说：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一切要从零开始，不努力工作怎么养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听他这样说，我觉得他话里带刺。

    我问他：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我吗？你怪我破坏了你的家庭，让你变得一无所有，是吗？

    他一听就急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疑？这么不讲理呀？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也急了：你瞧瞧你，不是也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吗？以前的你，嘴巴多甜？现在，我说一句，你就顶我十句。

    13

    似乎两个人相处久了，彼此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我和林霆对生活中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开始不断出现分歧。以前，他喜欢的东西，我全都喜欢。我欣赏的东西，他也极为欣赏。可是如今，我甚至开始厌恶他的一些生活习惯。

    以前我觉得他是个很注意个人形象的男人，在众人眼里，永远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可是现在我觉得他特别懒，回到家里，除了喝茶看报纸，就是睡大觉，什么也不会做。洗衣做饭都是我一个人的活，我简直成了他的保姆。

    我们之间的矛盾开始逐渐产生。常常因为一点小事，也会引起争吵。

    就这样争吵、冷战、和好，周而复始。后来，因为我一次无心的过错，使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恶化。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想在家里庆祝一下。毕竟如今的经济条件不像从前那么宽裕，不能像从前那么挥霍了，所以不打算在外面过生日了。我特意提醒林霆下班时早点回家。

    晚上6点，林霆果然准时回来了。难得他这么早下班。我开心得不得了。因为不想中途有人打电话来打扰到我们，我便悄悄的将林霆的手机关机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无心之举惹了祸，恰巧有一个重要的客户找林霆去谈合同的事情，结果没有找到他。就这样，公司丢了一笔大单。损失惨重。

    因为这件事情，林霆跟我发了很大的脾气。大声的训斥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我这么凶。当时我是哭着跑出门去的。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灯火阑珊的灯头，内心无比凄凉。

    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吗？为什么这幸福和我想像的如此大相径庭呢？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会动了，他在轻轻踢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似乎除了我以外，他不被任何人欢迎，就连他的爸爸也没有真正的接受他。那么，将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会不会觉得孤独，觉得自卑呢？

    我可怜的孩子。

    正在胡思乱想着，不经意的，我看到了尚辰，与一个身材姣小容貌清秀的女子从我身边牵手而过。他并没有认出我来。自从上次我们在酒吧分别之后，尚辰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

    至今，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天晚上，他究竟和我说过些什么？我想，他一定和我说过什么，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如果当时我听到了他对我说的话，或许今天和他手牵手的人是我。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在博客里写的那段话：或许很多很多爱，就那样白白的错过了

    14

    林霆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得冷淡。有时候，我也懒得与他理论，只怕越说越糟糕。可是，我没有想到更糟糕的事情也随之而来了。

    林霆出了一场车祸，左腿受了伤，需要动手术。为了照顾他，我每天奔波于家与医院之间。大着肚子，行动极为不便。因为太过劳累，我也不合时宜的病倒了。一个人躺在家里，没有一丝力气。

    在家昏天黑地的睡了一整天，当我醒来时，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窗外早已暮色四合。突然想起林霆还在医院里无人照顾，便匆匆下楼，在一家小吃店里买了粥去看他。

    当我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这样一幕。

    茵茵坐在林霆的病床前，正在喂他喝汤。一口一口，小心翼翼。林霆的脸上带着极为安详的神态。这样的一副温馨画面，定格在我眼前，神圣不可侵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显得如此多余。

    我悄悄退回到一个角落里，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里，低声哭泣。

    我一个人默默的走回家，开始收拾行李。连夜打车，住进了一家小旅馆。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从最开始，我和林霆相识的甜蜜，一直到最后的冷陌相对。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从窗口凝望夜空中淡淡的星光，清寂如水。第一次真正的静下心来，看清自己。

    我终于明白，林霆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而我却一直为了他将心门紧紧关上，不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去尝试新的生活。

    所有的故事结局里，坏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不想再扮演反面角色，我也想当一回自己故事中的主角。不要再成为别人故事里的配角。

    我想要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称谓。暗无天日，毫无指望的未来，谁又稀罕？

    我不信没有了他，就不能活。

    虽然，人活着不单单的只是呼吸那么简单。人会的思想，人会有感觉。深夜里，寂寞比什么都可怕。

    只是，他的心一直都不曾真正属于我。仅此一点，就足矣抹杀我的种种妄想。

    如果我只是他的一个游戏，一个玩伴，那么，我要结束这样无畏的牺牲。

    第二天一早，我去医院做了引产手术。那个已经在我腹中八个月的男孩，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光明的世界，便悄然离开了人世。

    我亲爱的宝宝。希望他在天堂会好。

    15

    一个月后，我找到了茵茵。

    那是我第一次与她坦诚相对，我说：以后要好好照顾林霆。其实，男人都像小孩子一样。只是一时贪玩忘了回家，但是最终，他还是会回去的。真正能带给他温暖的人，依然是你。

    离开a城那天，我没有与林霆做最后的道别，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说再多也不过是离别。

    我想，是我不够狠，不能将这场爱情进行得天翻地覆，轰轰烈烈。但是，我把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还了回去，也算是一种赎罪。至少最终，我还给了自己一片清净的世界。

    如今，我能够轻盈的转身，心底再也没有沉重的叹息。

    以后，我不会再看轻自己。

    2007-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