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不够狠

    　　1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夜空中烟花沸腾。星火流错，缤纷下坠。四面八方，弥漫着浓浓的节日气息。一盏又一盏大红灯笼，映红了每一个路人的脸颊。

    我想我可能真的醉了。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拼命翻腾。似乎有无数张陌生脸孔，在眼前扭曲着，晃动着。无数张嘴巴在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些声音，模糊而遥远，如同梵音，萦绕在耳畔，汇成一片轰鸣。

    我想哭。特别想哭。已经好久没有痛快的哭一场。终于，不想再撑。蹲在地上大哭。

    没人理我。在这样一个热闹沸腾的小年夜里，我裹着厚厚的羊毛外套，脖子上缠绕着绒线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眼。长发凌乱的倾泻在肩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林霆的脸庞又在眼前浮现，他锁着眉，眼中似有零落的哀伤。我极度慌乱的想要投进他的怀里，却扑了个空。才恍惚发觉，他根本不在身边。

    此时此刻，林霆应该和茵茵依偎在家里幸福缠绵吧。不敢想。不能想。一想起这样的情节，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我是多么可耻，多么可悲，多么可怜，多么可笑。我的身份，说的好听点，算是地下情人。说的难听点，就是第三者。我有什么资格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可是，我就是不想他们在一起。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一纸婚书，就决定他们的爱光明正大，被世人所祝福。而我则注定要隐藏在见不得光的阴暗里被世人唾骂么？我敢说我对林霆付出的感情绝不比茵茵少。却凭什么不能得到对等的幸福？

    他的太太，无法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但是，我能。难道这还不足矣说明我的功劳吗？

    当然，这些问题，我从来不敢质问谁。恐怕问了，也会有一万个人用一万句话来打击我。

    所以，我不问。所以，我会等。

    等什么呢？无非是两种结果。

    要么知难而退，在某一天番然醒悟。要么就破釜沉舟，林霆、茵茵还有我，我们仨，谁也别想好。

    2

    腊月二十五，满街都是置备年货的人们，喜气洋洋。我一个人逛街，给自己买了很多东西。手上拎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自从认识林霆以后，我花钱很随便，看到喜欢的东西，毫不含糊就买下。不问价格。反正，钱是林霆给的。

    曾经，我很傻。不舍得花他一分钱。甚至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抢着付账。后来，我发现没有必要为他省。即使再怎么节省，也没人会为我颁发模范情人奖章。

    真爱，毕竟只是一个虚幻的东西。尽管我口口声声说我和林霆之间是有真爱的，可是，谁会相信？

    我一个人相信，没有用。所有人都在谴责我，我已经身处在一片混浊之中，又何必非要让自己超然，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平凡女子，想要得到很多很多爱。尽管很可耻。

    在街口的转角，我看到了林霆和茵茵从我身边走过。那一刻，我感觉心跳有片刻停顿。林霆表现得却很自然，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我听见茵茵正在和他说着什么，声音轻柔，想来是个温柔的女子。不像我，个性太过尖锐。有一瞬间，我有个可耻的想法，很想冲过去，撕破林霆所有的伪装。

    但是最终，我还是忍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我身边经过。

    3

    晚上，林霆来找我。

    他一进门，就抱住我。对我说：宝贝，让你受委曲了。最近太忙了，没有好好陪你。

    他就是这样，嘴巴太甜。即使恨，都让人恨不起来。

    我想，他或许是为了白天那一幕而感到愧疚，所以此刻才表现的这么好吧。可是，这后补的温柔，显得如此多余，谁又稀罕！

    我装作轻松的样子：罚你请我吃饭，我快饿死了。

    坐进林霆的车里，我们开始沉默。一路上，我几度哽咽。车窗外的世界，如同抽象的水彩画，渐渐模糊。

    我们来到一家西餐厅，坐下来，依然无语。我知道，只要我不说，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的继续交往下去。

    于是，究竟是说与不说，在我心中形成了两道相反的力量，一会向左，一会向右。

    终于，我还是开了口。我说：林霆，咱们别这么耗下去了。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累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振，随即，抬起头直直的看我，眼神是复杂的。我猜不透。不过，我宁愿相信，那里面有对我的留恋和不舍，而不是轻松和解脱。

    与他在一起这么久，我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他。我是多么单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对自己毫无保留。而他是个演技高超的演员，每一出戏，都表演的无懈可击。让我永远也无法猜透他卸下面具之后的样子。

    彼此静默了一会，他拉住我的手：若恩，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苦了你。是我不好。如果有人能给你幸福，我会安心。

    我笑：是的，我碰到一个男人，他在追求我，他对我很好。我想，我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说完这些话，我开始低头吃东西，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眼泪在眼睛里打旋。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一股疼痛在整颗心脏迅速蔓延。

    我们不在出声。各自想着心事。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消耗了我所有力气。

    走出餐厅，林霆沉默的看着我，仿佛要与我做最后的告别。

    我挽住他的胳膊，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我说：送我回家吧。

    4

    回到家，我拉住林霆陪我喝酒。后来，我们都喝醉了。再后来，林霆的手机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我知道一定是茵茵打来的。

    我不让林霆接电话，我说：林霆，我不让你走。

    林霆无奈的看着我：若恩，对不起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我开始哭闹，我说：你还是想走吗？你连陪我最后一个晚上，都不肯么？我只想完整的拥有你一个晚上。难道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最后，他终于妥协了，把手机关掉。我兴奋的依偎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他。我宁愿继续委曲求全。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时时惊醒。内心压抑难当。

    我把脸贴在林霆的胸膛上，看见窗外微白的曙色。眼泪缓缓地顺着眼角滑落在他的胸前。

    他醒了，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带着哭腔说：我昨晚梦见你真的走了，你这么狠心，居然不理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理你呢？他轻抚着我的长头：若恩，我是不会不理你的，除非你不让我再理你。昨晚你提出分手，我心里很难过。可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留下来，因为你还这么年轻，有权利找到更好的归宿。而我不能带给你幸福，内心很愧疚。请原谅我！

    我将他搂得更紧，哭着说：我收回昨晚的话，我们不要分开。我要和你在一起。

    5

    大年三十儿，对于很多人来讲，是个喜庆团圆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林霆需要在家里充当一个完美丈夫的角色。而我则孤伶伶地在自己的小窝里，对着电视里的无聊节目发呆。

    压根儿没心情吃东西，泡了一碗面，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不想再碰。

    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向他们拜年。又装作很快乐的样子，告诉他们，我在a城过得很好。此时正在跟一大帮朋友一起吃大餐，请他们放心。

    挂断电话后，眼泪突然狂掉下来。我在心里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爸爸妈妈，对不起。

    很没出息地又想给林霆打电话，可是指尖还未曾触碰到话筒，便缩了回来。

    不能打给他。即使打了，他也不会接。又何必自讨没趣。

    于是忍不住自嘲起来，此刻的境地，是我自找，是我活该。

    意外的接到了尚辰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夜里十点会抵达a城。语气是那么轻描淡写，仿佛来a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我笑：别闹了，好好在家过年。

    他在电话里突然很认真的问我：如果我真去找你，你会愿意见我吗？

    我沉默了一会，说：不会。

    电话那头突然断了。

    和尚辰是在网上认识的。曾经见过他在博客上贴的照片，眉目清俊，笑容爽朗。脸庞散发着阳光气息。

    喜欢和他聊天，没有负担，没有杂念，想到哪就说到哪，他亦知道我很多事情，包括我和林霆的爱。

    我们相识第一百天的时候，他曾经在博客上写过一段文字给我：

    若我们可以无情，人生便少了诸多羁绊。只是，这无情亦需要付出更多勇气。

    哪怕你微笑的时候，心里头那个自己正卑微着哭。你表面坚强的时候，心里头那个自己正软弱得无所适从。

    要承受这份无情，并不如想像中的轻松。面无表情，如心死灰，并不代表你就无情的彻底。

    可能到最后你才发现，原来，你一直都只是在对自己无情而已。或许很多很多爱，就那样白白的错过了。

    所以，不如相信奇迹，相信真爱，相信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个人给你波澜壮阔的宠爱。

    6

    夜里十点半，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尚辰的声音，他说：我到了。在楼下等你。

    思绪停顿半秒之后，我披上外套，飞奔到楼下。

    他静静地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冲我微笑，身边躺着一只硕大的行李。头发和睫毛上落满了白雪。闪闪发亮。

    我走过去，一时语塞。隔了好一会，我说：上楼吧。

    走进屋子，他抖着身上的雪，问我：你一个人住吗？

    我说：是的。林霆一个月来这里一次，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

    他脱下外套，里面穿着黑色毛衣，仔裤，是个很干净的男子。眼神清澈透明。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去厨房里弄了一些简单的菜。他过来帮忙，我没有阻拦。

    虽然是第一次相见，彼此却并不生疏。仿佛已是多年的老友。这种感觉很微妙。

    很快弄好了菜。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彼此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席间，我一直未曾问他为何会来a城。其实不问，答案也已知晓。只是不愿挑明他是为我而来。因我承担不起这份关爱。在这样一个大雪的年三十儿夜里。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窗外的烟花爆竹声开始此起彼伏。

    我们一起跑到阳台上去，仰头望向夜空，看见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盛开在深蓝的天幕中，美得叫人心酸。

    这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三十儿。我深爱的男人，在自己家里和另一个女人幸福相伴。而我和不爱的男人，在另一处地方遥望烟花。

    这座城市的灯火，如此眩目闪耀，流火溢彩。谁又知道每一扇窗子的后面，隐藏着多少快乐和哀愁？

    7

    林霆陪我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我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处在极度无聊的状态中。时间就像垃圾一样被我挥霍。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日子过得荒凉空乏。毫无生机。

    不知道尚辰的出现，算不算是我生命里的一线转机。

    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尚辰决定留在a城了。他应聘了一家广告公司。又租下一处离我住处不在远的房子。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有条不紊。

    他是那种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给人带来温暖感觉的人。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伪装。

    有时候，一个人无聊，我会开车去接他下班。然后，我们满大街瞎转，听他给我讲公司里的笑话，尽管都不怎么好笑。但是，我还是很配合的笑着。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他傻得可爱。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打发时间。

    我想，之所以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从来不提我和林霆之间的事。仿佛我的背景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在乎，也没空去猜。有一个林霆，已经足够让我焦头烂额了。

    有时候我甚至厚颜无耻的想，可能我和尚辰之间就是那种真正的友谊关系。纯净得像水一样。无色透明。

    8

    三月里的某天，林霆带给我一个好消息，公司派他去c城出差一个月。他打算带我一起去。这便意味着，我们将有一个月共度的时光。

    而事实上一切并非我想像中的那么顺利。和林霆在c城仅仅共度了三天，茵茵就找上门来了。

    茵茵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一时之间，我和林霆都愣在那里，无法言语。

    我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如今我们三个人，终于可以面对面了。想到这里，我反而放松了下来。

    茵茵咬着嘴唇，紧紧的盯着我，身体在微微颤抖。能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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