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的新春,田仓家一直荡漾着欢快的笑声,这是因为阿信平安地产下了田仓家的长子。她欣喜地发现,原来一个小生命的诞生,竟然会使周围的气氛变得这么融洽,使大家感到如此幸福。
龙三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一个“雄”字,把纸挂在神龛下边,说道:“是个好名字吧!”
阿信从卧室出来,说:“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字吗?”
龙三看看阿信,说:“你又起来了!产后到处乱跑,会把身体搞坏的。”
阿信说:“已经是第七天了!做妈妈的差不多可以活动了。我妈妈生完孩子十天以后就要下地干活呢!”
阿藤忙说:“乡下的人撂不开庄稼活,那是没办法。生完孩子后,当然应该尽量小心,你快去躺着!”
阿信说:“就算我想躺着,我也躺不住啊!他给孩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龙三道:“这名字有什么不好?多有男子汉的气魄啊!”“这不是雌雄的雄吗?”
“男孩子叫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吗?要是给女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也许有些怪。妈妈,你说呢?”
阿信说:“雄这个名字只是比较威武罢了。你还是给孩子选一个听起来聪明善良的名字吧!”
龙三说:“男人就是要威武雄壮。我过去是个没志气的孩子,我希望这孩子不要像我那样”
阿信说:“叫这个名字,感觉这孩子要去当兵似的。我喜欢和平的‘和’字。”
龙三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女孩子的名字。”
“怎么会呢?比如‘和男’、‘和彦’”
“可是这个名字总有些女孩子气。”
阿信反驳道:“那总比粗暴的孩子强吧!”
阿藤看不过去,慌忙劝止道:“阿信,龙三先生费了好多心思才想好这个名字你生的是男孩子,何况还是长子,爸爸起名字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
阿藤又说:“阿雄这个名字多好啊”阿信不做声。龙三说:“我希望他能长成一个勇敢的男孩。”
这时源右卫门走了过来,对龙三说:“有客人来了。”
“哦”龙三起身走了出去。阿藤对阿信说:“何必为了一个名字和龙三先生别扭呢?应该由丈夫做主的时候,你该尊重他的意思”
阿信说:“虽说只是个名字,可是我觉得名字非常重要,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当初我从第一个东家那里跑出来的时候,曾经被一位从军队逃出来的哥哥搭救过”
阿藤也想起了往事。阿信又说:“那时候,那位哥哥赞扬过我的名字,他说‘阿信’这个名字有很多含义,心灵的‘心’、神灵的‘神’、信任的‘信’,还有新旧的‘新’都是这个音,还有表示东西最中间的那个‘芯’也这么念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相信既然自己有了这么好的名字,一定会有好运气的,所以无论什么境遇我都能够忍耐下来娘,我现在能这么幸福,我觉得都是因为你给我起了这个好名字。”
阿藤说:“说起你的名字,当时娘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内心坚强的人,所以给你起名叫阿信。”
“是啊,所以这个孩子,我也想给他起一个寄托父母希望的名字。”
阿藤说:“那就是了嘛,龙三先生希望这孩子长成一个威武勇敢的男子汉。”
“可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会喜欢战争似的,我最厌恶的就是战争了。”
阿藤笑了:“这是你多心了。男孩子要是能长得勇敢健壮,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一定会长成一个好孩子的!”
阿信沉默了。阿藤说:“好了,现在名字也定下来了。今晚孩子过七日,要好好庆祝一下,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阿藤欲去厨房。阿信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天天闲着发呆,什么事都要娘来干。”
阿藤高兴地说:“娘从山形过来,就是来伺候你生孩子的嘛。等你能活动了,马上又要忙起来了。你还是趁着现在好好歇一歇吧!”
阿信说:“以前我还真是没有这么悠闲过呢!”
“阿信,你从五岁就开始照顾弟弟妹妹,虚岁七岁就出去做工这么一直不停地干到现在。所以有娘在这里的时候,你就轻松一点好了,这就算是娘对以前让你吃苦的一点补偿吧。”
阿信感动地说:“有娘在这里真好啊!要是换了别人,我就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总得顾忌一些我真是有福气。”
这时候龙三走了进来,说道:“阿信,来了一位稀客。”
龙三的身后跟着一个人,原来竟是流氓老大阿健。
阿信惊奇地叫道:“阿健先生?”
阿健说:“好久没来问候你了。”
阿信忙说:“是我该这么说才对,您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可是后来我忙着张罗店里的事,竟然一直没有去拜访您。”
“哦,这一阵子我跑了许多地方”
龙三说:“阿健先生还记挂着我们店里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
阿健说:“当时你告诉我打算新开一家店,要把布料卖掉筹措开店的本钱,我一直在想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有空要过来看一看。”
阿信说:“我们总算能维持下来。”
阿健说:“岂止是能维持下来,刚才我听你先生说过了,你们的生意做得相当顺手嘛!据说不久就要建一家大工厂太好了,当时我帮你的忙,真是很值得啊!”阿信说:“是啊。我们能有今天,全亏了阿健先生的帮助。要是那批布料卖不掉的话,我们哪来的本钱做生意啊。”
阿健说:“还有,听说你们生了一个男孩子,所以我无论如何要进来向阿信道个喜。嗯,真是双喜临门啊!”龙三说:“今天是第七天,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阿雄。”
“阿雄?好神气的名字,我得看一看阿雄君。”
“我带你去看看他”阿信笑了,引着阿健向卧室走去。阿藤呆呆地看着他们,悄声问龙三:“那个男人不是个正经人吧?”
龙三笑了。阿藤又问:“阿信怎么会认识那种男人?准没有什么好事。”
龙三说:“阿信的一大优点就是跟什么人都能交上朋友。”
从卧室里传来阿信和阿健愉快的笑声。只听阿健朗声说道:“这孩子的眼睛和嘴巴都和妈妈一模一样,将来准是个小帅哥,把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
龙三和阿藤相视苦笑。龙三说:“没事的,他是个好人。”
这天晚上,田仓家庆祝阿雄诞生的第七天,发型师傅多香、弟子小律和咖啡屋的女侍染子她们都来到田仓商会祝贺,阿健也参加了这场亲朋好友的庆祝会。
阿信、龙三和源右卫门陪着客人们围着桌子团团而坐。阿信脸上喜气洋洋。阿藤则忙着端酒端菜。今晚在百忙之中前来祝贺的朋友们,全都是阿信到了东京之后,在明里或暗里给过她帮助的人。而且,这些朋友们都知道阿信在东京所经历的辛苦。在阿信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朋友们一齐来为小生命的诞生庆贺,阿信深深地体味着幸福的感觉。
多香说道:“阿信真了不起!做美发师,每个月挣的钱要比一般男人的薪水还多好几倍,可是阿信说妻子工作的话对田仓先生不好,居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染子说:“就是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阿信到底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田仓先生啊!”波子说:“要是换了我,丈夫要依靠老婆来养活的话,我早就把他甩掉了!”
八重子说:“波子,你怎么在田仓先生的面前”
茂子说:“要是我心爱的男人,也许我会拼命挣钱养活他的,不过这样做反而对男人不好。如果女人说‘我要靠你来养活’,然后就辞掉工作,那么男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玩下去了。阿信真是聪明啊!如果想要丈夫成为男子汉,就要有这份毅力。”
龙三说:“唉,那时候真是受不了了。家里连明天吃的米都没有了,可是阿信却若无其事。我这才觉得必须得想办法了,才认真地思考起来。”
多香说:“阿信真能忍耐啊!这都是为了让田仓先生振作起来。如果阿信继续做头发的话,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阿信深情地看着龙三,说:“这都是因为他能理解我的心情”
龙三说:“有一回我带了女人去‘雅典’咖啡屋,结果被染子小姐痛骂了一顿。”
染子说:“哦那是因为我看着阿信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地干活,可是田仓先生却花天酒地,觉得阿信实在太可怜了。”
“你那一顿骂也让我深有触动。”
染子不好意思地说:“那次我实在太失礼了。”
龙三说:“那时候我心里也很痛苦。生意做不下去了,竟然要依靠阿信赚的钱生活,觉得自己真没出息,索性自暴自弃了。现在回想起来,真让人无地自容。”
阿信说:“我们夫妻能有今天而没有分开,真的多亏了大伙儿的帮助。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染子连忙说:“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以后我们都会站在阿信这一边的。要我们向田仓先生提意见的话,我们随时都会效劳。”
龙三说:“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以后我一定会很认真的。”
阿健也说话了:“阿信现在我更加佩服你了!本来我就佩服你的胆量,听了这些话,我对你更是刮目相看了。”
阿信不好意思地说:“阿健先生”
阿健又对龙三说:“先生也很了不起。你能够理解太太的良苦用心,重新振兴田仓商会。真是天作之合啊以后你们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弟兄吧!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只管开口。”
染子叫道:“哎,这么了不起的弟兄啊!田仓先生和阿信有了这么一位好弟兄,可真是如虎添翼,求之不得啊!”阿健又高兴又害羞。源右卫门和阿藤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龙三招呼大家:“来,咱们喝酒吧!我还从来没像今晚这么高兴过。这样的良辰美景,一辈子也遇不上几次啊!”夜里,阿信换着睡衣。阿藤走了进来。阿信歉然地说:“今天把你累坏了光是收拾这些杯盘碗筷就够受的。”
阿藤说:“源右卫门先生一直在帮忙。尿布换了吗?”
“我刚给他换过。”
“龙三先生醉得不省人事了,正在呼呼大睡呢。看他今晚真是乐坏了,孩子的七日过得可真热闹”
阿信说:“龙三也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正因为吃的苦多,现在才会分外觉得快乐。”
阿藤说:“今晚娘很吃惊。”
阿信一愣。阿藤又说:“你从来没跟我诉过苦,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今晚我听大伙儿说起你们过去的事,才知道你和龙三先生结婚以后,竟然吃了那么多苦。”
阿信默然。阿藤说:“我听你说龙三先生是佐贺的大地主家的三少爷,而且自己开着布行,还以为你们一定过得无忧无虑呢。”
阿信说:“我们的生意曾经失败过。那时候虽然我心里惦记着娘,可又没有钱寄给你。”
阿藤忙说:“用不着给我寄钱。家里靠你寄的钱已经把新房子盖起来了,娘还能干活,养活自己没有问题,你什么都不要给娘寄。不过,倒是你们自己让人不放心”
阿信说:“上回生意失败,完全不是龙三的责任。都是因为经济不景气,什么生意都一样难做。”
“可是你们现在做得这么好,一定吃了很多苦”
阿信说:“正因为我们夫妻俩一起渡过了难关,所以感情才会巩固啊!”“这也是夫妻俩就是要齐心协力地共渡难关,这样才能心心相印。”
阿信说:“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这样接娘过来,龙三也专心致志地做生意了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阿藤说:“我不担心,娘放心得很呢。”
阿信不做声了。阿藤接着说道:“以前我确实担心你嫁的人家门第高,让你没有面子,担心你会吃苦受罪。本来嘛,龙三先生家是大地主,老家又给了他开店做生意的本钱,可咱们家是佃农,门户就跟人家不相配,又一件嫁妆都没有”
“你别这么想龙三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话虽如此,可是做父母的心里难受啊。不过,我听说你们的店能够有今天,阿信也作出了不少贡献,这样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做田仓家的媳妇啦,不管对龙三先生还是佐贺老家的人,阿信都不用赔小心了。”
阿信不由得笑了:“娘,你的想法可真奇怪。”
“当父母的都这样。俗话说‘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要受罪’嘛,特别是佐贺那边会觉得不乐意。”
阿信说:“佐贺老家那边怎么想都没关系,反正我们不会回佐贺去了。所以就不必瞎担心啦。”
阿藤说:“嗯我看到龙三先生和阿信齐心协力地共同努力,这下子我可以放心地回山形了。”
“娘!”
阿藤说:“好啦,快点睡吧。”
“娘,你一直留在这里吧!”
阿藤吃了一惊。阿信又说:“有娘在我身边,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依靠。再说,娘回山形老家还不如在这里日子过得好,我知道哥哥嫂子对你冷漠得很”
“阿信?”
“我不愿意让你回去受苦。你住在这里,用不着顾虑什么人”
阿藤说:“可是山形才是娘的家啊。”
“可是”
“不管庄治两口子对我多么冷淡,我的家毕竟是我的家不管龙三先生心地有多么好,我住在这里都是寄住在亲戚家。虽说是不用顾虑什么,可到底不能不在意啊!在山形,我却住得理直气壮”
“娘”
“而且,山形是阿信、阿密和阿和的娘家。也许有一天你们遇上了什么事,不得不回娘家,那时候如果娘不在家里可怎么好呢?为了你们这些孩子,娘一定要守在山形老家。不管庄治两口子对我怎么样,娘都要在自己的家里撑下去。”
阿信沉默了。阿藤说:“我也该回去了,要是离开老家太久,他们会以为我要在东京长住下去呢。”
阿信悲伤地望着母亲。阿藤说:“想要指望庄治两口子是大错特错,不过只要娘还在,你们就可以随时回老家来人都料不准明天会出什么事,万一遇到什么事,还有娘在老家等着你们。为了这个,娘一定要留在山形”
“娘”
“等阿雄长大了,你要带他到山形来玩,山形有山又有水娘一定努力多活几年等着你们”
阿信凝视着母亲,眼中泪光闪动。想到很快就要和母亲分别,她心中痛苦难当。离别的痛苦比相逢时的喜悦要深重好几倍。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母亲,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阿藤已经准备好了行李,阿信还在一个劲地往提包里塞东西:“这是糖果和煎饼,给你在火车上吃的。”
阿藤说:“我说过什么都不用带,龙三先生给了我很多零用钱,我要是想吃的话,在车上买个盒饭什么的就行了”
阿信说:“礼品我已经打包托运回去了,你替我分给邻居们吧。”
“我记住了!”
这时候龙三和源右卫门走了进来,说:“车来了!”
阿藤说:“唉,我走到上野去就行了。”又郑重地说:“实在麻烦你们了。你们陪我逛了东京,又带我去吃了我一辈子也不敢想的好菜,还给了我这么多零用钱、礼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龙三忙说:“妈妈这是说哪里话。您能来这里,阿信有多么安心啊!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本来希望您多住一阵子”
阿藤笑道:“我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家里的人还以为我迷上东京了呢!只要我的身体还好,等阿信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我还来帮忙。”
阿信说:“你一定要来啊!”龙三说:“我一定努力工作,等妈妈下一回来的时候,让您住进新房子里。”
阿藤说:“做生意固然重要,可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我只希望你们身体健康,夫妻俩和和气气地一块儿工作,这比什么都强”
“娘,你也要多保重。”
“嗯,娘会长寿的。我要保重身体,为了你们这些孩子,守在山形老家。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可以回老家来。龙三先生,你一定要和阿信他们到山形来玩,还有源右卫门先生,也一起来玩”
“阿信和阿雄就请你们多照顾了”阿藤看一看阿雄熟睡着的小脸蛋,说:“也不知道下一回看见阿雄的时候,他长成什么样了?”
阿信心里酸酸的。
“我盼着那一天,能再见到你们”说完,阿藤笑一笑,狠狠心走了出去。
阿信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心想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和母亲相见。而且,不知再见之时,还能不能笑颜相对?
世事变幻无常,与母亲的离别使阿信感到痛苦和不安。阿藤离去之后,她觉得仿佛家里熄灭了一盏灯火,一时间感到茫然无措。
阿藤回山形不久,田仓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源右卫门匆匆地跑来,说:“少奶奶,佐贺的老爷来了!”
“什么?公公来了?”
这时候大五郎已经进来了,他快步走到阿雄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噢———这就是阿雄啊”阿信慌忙说:“欢迎爸爸来”
“嗯这孩子长得好精神啊!阿信,你真了不起。”
阿信慌忙为公公沏茶。大五郎说:“你说得没错,这孩子真挺像我的。”
源右卫门说:“如果我们知道您要过来,少爷或者我就去接您了。少爷现在出去了,您事先一声招呼也不打,这是老爷的坏毛病。”
大五郎反驳道:“都是你不好。你写信说生下了头胎男孩子,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我当然想来看看这小娃娃了,这是人之常情嘛!”
源右卫门说:“我是想给老爷报个喜,我并没有要您过来看啊!真没想到您居然特意跑到东京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来啰?”
“这倒不是您要是想来的话,那也该告诉我们一声,您这样跑来,会给少奶奶添麻烦的。”
阿信慌忙说:“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爸爸特意赶来,真是喜出望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五郎得意地对源右卫门说:“就是嘛,你听听。我了解阿信的为人,就算我突然跑来,她也绝对不会生气的阿信,你不要介意。我看了孙子的模样,马上就回佐贺去。”
阿信默默地为大五郎送上茶。大五郎又对源右卫门说:“我不能在这里磨蹭太久。我跟阿清说是到大阪的米行办事。”
“老爷!”源右卫门慌忙提醒大五郎。大五郎一下子醒悟自己失言,苦笑道:“我也不用瞒着阿信了。你妈妈还在闹别扭呢,真是个不通情理的女人!不过我有个这么乖的孙子,真让人欢喜。”
源右卫门说:“大少爷福太郎已经为太太添了三个孙子了。”
大五郎说:“那又怎么样?不管是哪个房里的孙子,我都一样喜欢。你们在东京过日子,这个娃娃不能留在我的身边,这么想想真是很可怜他,所以我至少要过来看看,为他庆祝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阿信说:“谢谢爸爸。有爸爸的这句话,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大五郎说:“阿信,你不要放在心上。不管你妈妈多么厉害,你和龙三反正在东京生活,用不着和你妈妈见面。只要你们在东京和和睦睦的就行了。”
阿信默然。大五郎又说:“源右卫门的信上说你们的生意做得很顺利,他说这多亏了阿信这个贤内助。你妈妈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那时候你们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佐贺了”
“是。”
“爸爸!”这时候龙三走了进来“真让我吃了一惊。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店里的人告诉我说爸爸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五郎说:“我来祝贺阿雄的出生。真是太好了,这都是阿信的功劳。”
龙三问道:“我妈妈好吗?”
“哦她身体很好。不过越来越啰唆了。”说着,大五郎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给阿雄买点东西吧!”
龙三忙说:“这让爸爸费心了”
大五郎却说:“用不着对你妈妈道谢。”
龙三愣了一下。大五郎连忙转换话题,说道:“听说你们不做布料批发,改成别的生意了,到底有多大规模?你带我去看看。”
龙三问道:“爸爸,妈妈对阿信还是有偏见吗?”
阿信连忙劝住:“龙三”
龙三说:“阿信一直惦记着老家的人,每一季都要给妈妈和哥嫂寄去礼物问候”
大五郎说:“你不要这么着急。你们在东京好好地过日子,时间长了你妈妈自然会理解你们的。阿雄是她的亲孙子,她心里其实很疼爱的。”
龙三说:“可是爸爸为什么不劝劝妈妈呢?我能娶到阿信这样的妻子是我的福气,这一点爸爸也承认。爸爸就帮帮我们吧!”
阿信忙劝龙三:“爸爸大老远地从佐贺赶来,不就是特意来看望阿雄的吗?光是这一点我们就应该感激”
大五郎说:“龙三,阿信是个好媳妇。可是你妈妈有她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媳妇,不管我怎么劝她,她总是固执己见。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种事只能靠时间来解决。”
龙三不悦地说:“这样阿信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阿信忙说:“我并不在意。妈妈并没有把我赶出去,爸爸又这么疼爱我。只要我们努力生活好,总有一天妈妈会原谅我们的。我们要想得长远一点嘛!”
龙三不做声了。阿信说:“今晚和爸爸好好地聚一聚”
龙三无奈地说:“爸爸,我带你去看看缝衣间吧!”
龙三和大五郎出去了。源右卫门看着阿信,阿信一笑:“没关系。如果阿雄长大以后娶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媳妇,我大概也会像佐贺的妈妈一样生气吧!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
店里摆着六台缝纫机,梅子她们正在干活。
大五郎看了看,说:“嗯看上去还不错。日本女人穿麻麻烦烦的和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洋装简单方便,买来就可以穿,以后会大受欢迎。可以预见,成衣生意正可谓方兴未艾。”
龙三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打算在附近建一间大的制衣工厂不过首要的是资金问题”
大五郎问道:“大概需要不少吧?”
龙三说:“有人愿意借钱给我,再加上我自己手头的资金,不过还是不够”
“好吧,我虽说不能给你这笔钱,不过可以帮你筹措一下,算是借给你的吧!”
龙三大吃一惊:“爸爸!”
“男人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努力去做,否则会终生遗憾的。”
“可是妈妈那里”
大五郎说:“我也是个男人。难道动用一两千块钱,我还做不了主吗?”
龙三不安地说:“这样不好吧?”
“我是觉得这个生意有前途,才肯借给你钱的。为了阿信和阿雄,我也要帮你这个忙。”说着,大五郎畅怀大笑。龙三感激地看着父亲。
晚上,阿信走进房间,龙三已经躺下了。阿雄也睡在一边。
龙三问道:“你累坏了吧?”
阿信说:“爸爸好不容易来一趟,可惜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菜。”
“可是爸爸最喜欢你做的菜,他不是高兴地喝了好多酒吗?”
阿信说:“爸爸为阿雄的出生,竟然给了一百块钱,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龙三说:“爸爸毕竟是爸爸,他答应帮我筹措建制衣工厂的资金”
阿信吃惊地问道:“制衣工厂?难道你真的要建”
“哦,至少应该有一个能容得下三十台机器的工厂,那就可以做现在三倍数量的衣服。只要我们想去做,很快就会拿到足够的订单的。”
阿信说:“我们何必把摊子铺得那么大呢?现在这样的规模,不是已经足够我们生活了吗?”
“女人是不懂梦想的。”龙三一笑“爸爸也说成衣生意正是方兴未艾。爸爸肯借钱给我们,说明他也看好这一行。”
“可是不景气还在持续,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如果背上了债务”
“可是正因为不景气,便宜的成衣才会卖得出去啊!”“可是,等我们自己手里的资金攒够了再建也不迟啊!”“如果依你说的,我们就会在竞争中失败的。现在田仓商会的信用很好,有别的地方肯借钱给我们。记得阿信也曾经说过,能够借到钱也算是财产的一部分啊。”
阿信默然。龙三说:“阿信,我要把田仓商会建成一流的企业,让妈妈对我刮目相看。我要风风光光地把阿信和阿雄带回妈妈面前”
“龙三?”
“正因为妈妈不喜欢阿信,我就更要让她明白,我和阿信结婚,在阿信的支持下,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绩。如果我能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做事的话,妈妈一定也不能再对阿信有什么不满了。这是我的目标。”
阿信说:“我们又何必跟妈妈赌气呢?我真的不在意。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东京默默地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就满足了”
“真没出息,我希望能够让妈妈满意。我希望妈妈能说我和阿信结婚是对的。”
阿信不做声了。龙三说:“阿信,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一定要带着阿信和阿雄回佐贺,而且还要风风光光地把你们带回去。”
大五郎准备着回家的行李,阿信在一旁帮忙。大五郎说:“哦,龙三把那件事告诉你了?”
阿信说:“对不起,又让爸爸操心不过,我不赞成建新的制衣工厂。”
大五郎沉吟不语。阿信请求道:“爸爸,还请您收回成命,不要帮龙三筹措资金。”
大五郎笑道:“这可让我为难了。”
“可是如果我们借了您那么多钱,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佐贺老家了。”
大五郎说:“阿信,龙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夹在孩子们中间,和母亲的缘分最薄。他妈妈光是照顾哥哥妹妹们就忙不过来,所以龙三一直由源右卫门照顾。龙三经常对源伯发脾气,其实那正是因为他缺少母爱的缘故。因为这样,他妈妈对龙三就不像对别的孩子那么关心龙三之所以想要到东京来,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觉得龙三太可怜,所以不由得偏爱他一些。可是因为龙三缺少母爱,所以他加倍地眷恋母亲,希望让母亲满意、希望母亲认可他的念头也就格外强烈。这就更让我觉得他可怜”
阿信沉默了。大五郎说:“既然龙三有意去做,也许这会让父母有些损失,可是我愿意成全他,助他一臂之力。如果成功了,就像龙三所说的那样,他妈妈也会原谅他和阿信的婚事如果能够有那么一天,对龙三、阿信,还有阿清,都是好事啊!”阿信默默地听着。
“请阿信也来帮助龙三吧!这份生意很有前途,不会错的。我愿意帮助龙三成为一个男子汉。”大五郎亲切地说“我等着有一天,龙三能够和阿信、阿雄一起风光地回佐贺。”
阿信无言以对。
大五郎回佐贺之后,龙三开始为建立制衣工厂的事情东奔西走。阿信本来以为这只是龙三的一个梦,没想到却成为了现实,这让她十分不安。在经历了长期的辛苦之后,刚刚过上幸福的生活,阿信从心底不愿意失去眼前的幸福。
源右卫门背着阿雄走进了田仓商会的起居室里,阿信正把洗干净的尿布叠好,看见他们连忙说道:“对不起,让源伯受累了,他挺重的吧!我已经把家里面收拾好了”
源右卫门说:“他睡得好香啊!”阿信把阿雄从源伯背上抱下来,说:“真的,睡在源伯的背上好舒服。不过,源伯的肩膀一定酸了吧?让您受累了”
“背着这个小家伙去散步,这可是源伯的乐趣啊!少爷小的时候,我经常背着他干活。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唉,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似的”
阿信一边把阿雄放到被窝里,一边说道:“少爷是源伯一手带大的,佐贺的爸爸也这么说”
“那时候太太还要照顾别的孩子,忙不过来。真没想到我还能带少爷的孩子,我活这么大岁数总算值了,我看着阿雄,觉得就像是看我的亲孙子似的”
阿信说:“源伯这么疼他,不知道帮了我们多少忙。”
“我还以为早把那些儿歌给忘了,没想到还能想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唱起以前的那些儿歌来了。”
阿信给源右卫门倒上茶,说:“生下了阿雄,这个家总算安定下来了,可是我又担心我们会不会重蹈覆辙。”
源右卫门说:“正因为生下了小宝宝,少爷才想要把事业发展壮大”
阿信说:“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很危险,把我们挣到的钱全部投进去且不说,还借了那么一大笔债。万一生意不成功的话,不但对不起别人,恐怕我们自己还要流落街头。正因为有了孩子,我才不愿意少爷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可是不管我说多少遍,他只当做耳旁风”
源右卫门安慰阿信:“少爷心里应该自有胜算,不过事情未必就能随心所愿,光说建厂的地皮,就不是轻而易举能找到的”
阿信说:“要是少爷找不到土地,能够放弃建厂的计划就好了。”
“哦,我该去店里帮忙了。”源右卫门仿佛要逃避话题似的,起身要走。
正在这时,龙三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叫道:“阿信!我找到地皮了!”
阿信大吃一惊。龙三说:“那块地离咱们这儿走路有十分钟,本来是家店,因为生意赔了本,只好拿地皮去抵债,最近就要拍卖了。价格一定低不了,不过我一定要弄到手。”
阿信担心地说:“可是我们从哪里弄那么多钱?”
龙三说:“有人愿意借钱给我。把地皮弄到手以后,再用爸爸帮我筹措的钱盖工厂”
“可是我们全是用的人家的钱,以后怎么还呢?”
“哦,如果三十台缝纫机一起开动的话,我们的利润也会丰厚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还上债,这块抵押债款的地皮就是咱们自己的啦!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在那儿盖新房子住了!”
“可是”
龙三胸有成竹地说:“这些事你就交给我去办好了!只要把地皮弄到手,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龙三端详着熟睡着的阿雄,又说:“阿雄,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等你会走路的时候,爸爸一定给你盖一座大房子!”
阿信和源右卫门面面相觑。突然,梅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叫道:“老板,丝子的手指被缝上了!”
阿信大吃一惊:“什么?手指被针头扎了?”
“知道了,我马上送她去医院!”龙三飞奔出去。
阿信说:“那我去替丝子干活吧源伯,麻烦您照看一下阿雄。”
“少奶奶”
“要是订单赶不完,可就不得了了。”阿信匆匆地跑了出去。源右卫门目送她离开,不禁愣住了。
龙三把丝子送到医院,自己回来了。刚走到大门口,他一下子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店前站立着一个女子,正是加代。
龙三叫道:“加代小姐?这不是加代小姐吗!”
加代吓了一跳,一看是龙三,叫道:“田仓先生?”
龙三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加代说:“我觉得你们家确实在这里啊,可是又觉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货真价实的田仓商会。来,快进来,你是来看我们的?”
加代笑着点头,龙三扶住加代的肩膀,把她拉进大门。
阿信听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一下子惊呆了。加代也看着阿信:“阿信”
阿信默默地看着加代。
阿信把加代让到起居室里,倒上茶来。加代看着熟睡着的阿雄,说:“真是个可爱的娃娃啊!”龙三问道:“加代小姐还没有孩子吗?”
加代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阿信慌忙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来东京有什么事吗?”
加代含糊地说:“嗯,我来祝贺你们喜得贵子啊。我结婚的时候,阿信特地从东京跑来陪我,可是阿信结婚的时候我却没能过来”
阿信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摆酒席”
“所以,孩子出世,我无论如何要来祝贺一下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阿信忙说:“老太太的身体硬朗,这比什么都好。”
加代说:“奶奶天天在盼着阿信写信来。这一回她让我趁着来祝贺宝宝出世的机会,要好好地问候一下田仓先生和阿信。奶奶总是牵挂着阿信”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老太太才好。”说着,阿信端上茶来“加代小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我手头还有些活,得先去赶完。”
龙三说:“算了吧!加代小姐难得来一趟,你何必还去干活呢?”
“可是明天就要交货”
“跟他们说有工人受伤了,道个歉就完了。”
加代忙说:“你们别管我,我又不是今天就回去了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好了。”
阿信说:“怎么能让加代小姐做这些事呢”
龙三说:“明天找一个工人来替丝子。丝子这家伙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受伤了真是粗心大意!”
阿信不满地说:“你这么说丝子,她岂不是太可怜了?一天到头忙着干活,任凭是谁都会疲劳的啊!这里面也有我们的责任。”
龙三说:“你真能说笑话!那为什么别人都在好好地干活呢?丝子从缝纫学校毕业以后就直接到这里来工作了,她干的活也总是不如别人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辞了她这一回找的工人,是在洋装店做了很多年的熟练工。”
阿信问道:“你是说要辞掉丝子?”
“这也没办法呀,是她咎由自取。”
阿信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呢?就算是丝子自己不小心,那也是为了给我们赶活才受的伤啊!我们应该替她出医疗费,而且她养伤期间的工资也应该分文不少地给她”
龙三喝道:“真是一派胡言!”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丝子怎么生活呢?她的手受伤了,就算她想工作也不可能了啊”“这些就不用我们替她操心了。我们是按件计酬的,对干不了活的工人,为什么还要给她钱呢?”
“你?”
“也许你觉得我这么说太冷酷了。可是按件计酬的方式很公平,工人们也觉得这样自己的劳动有价值,而且收入比起拿月薪或者日薪来要高得多,大家都心满意足,所以我们才实行这个方式啊。如果不干活,自然就拿不到钱,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
“那么,你是说要眼看着丝子饿死吗?”
阿信和龙三争吵起来,忘记了还有加代在旁边。加代默默地看着他们。
龙三说:“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一味沉溺于人情,那就没办法雇人做生意了!一个不能干活的人,我们还要管她的医药费、生活费,还要另外花钱找人替她,那我们要受多大的损失啊!”阿信毫不相让:“这不是损失不损失的问题,也不是单纯的人情。我死去的姐姐阿春,在缫丝厂劳累过度得了肺病,等她不能工作了,立刻就被解雇,穷愁潦倒地被赶回了家。因为工厂一分钱的补偿也没有给她,姐姐不愿意让家人替她请医生花钱,不久就死了。我当时恨透了缫丝厂。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丝子的死活,那我们和缫丝厂又有什么两样?我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我们有责任让丝子好好地活下去,因为她一直为我们店拼命工作了这么久,也是为我们才受的伤”
龙三烦躁地说:“我知道了行了我总是说不过阿信。”他苦笑了,又对加代说:“每当遇到这种时候,阿信就要说个没完,真让我伤脑筋。”
阿信对加代说:“对不起,加代小姐难得来一趟,可是你刚来,我们就当着你的面吵起来了”
加代说:“真让我羡慕”
阿信吃了一惊。加代又说:“夫妻俩能在这样的事上认真地争论,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啊!”龙三笑了:“阿信真是个倔脾气!一年到头说个没完。”
加代说:“我理解阿信的意思浩太先生也总是说这样的话”
阿信愣住了。加代说:“劳动者有权利要求保卫自己的人权,雇主也有义务保护劳动者的人权可是,如果人们分散在各处的话,劳动者总是处于弱者的地位,所以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对抗资本家”
阿信叫道:“加代小姐?”
加代一惊,回过神来:“我听了阿信的话,不由得就想起浩太先生了”她害羞地笑了:“有了阿信这样的雇主,也是工人们的福气啊!好啦,你快去工作吧!要是阿雄醒了,我来照料他。”
晚饭后,阿信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加代也来帮忙。阿信赶紧说:“好了,加代小姐坐了一天火车,累坏了吧?”
加代笑道:“阿信,你还是改不了山形的口音啊!”阿信也笑了:“我跟老家的人说话,不自觉地就露出来了。今天真是对不起,我有活一定要赶完,所以不能陪你去外面吃饭明天晚上咱们和龙三一起找个好馆子”
加代说:“我到这里来,又不是想要出去吃馆子的。你不要这么客气,不然我就住得不自在了。”
阿信说:“我受了加代小姐那么多的照顾,现在我们终于能尽一点心意了”
加代感慨地说:“真好啊,阿信到东京来,看来是来对了。”
“我也有过好多痛苦的时候,现在总算自己选择的道路,只有自己坚持下去”
“是啊。阿信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管有多么辛苦都不会后悔。可是,我却违背自己的心愿回了酒田,和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结了婚”
“加代小姐?”
“我已经受够了,我这一回打算到东京工作,我再也不回酒田了。”
阿信不知该说什么好。加代说:“我说要来祝贺阿信生产,其实这是个借口,这样我总算可以来东京了。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怎么能这样呢!”
加代恳切地说:“阿信,你一定要支持我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赖了。”
这时,龙三走进了厨房,嚷着:“啊,我有点醉了,我先睡了。阿信,给我拿水”
龙三看了看阿信和加代:“你们在说什么呢?阿信,早一点安排加代小姐休息。那我先去睡了。”
阿信对龙三说:“今晚我在源伯那里给你铺好了被子。”
“哦,你们也早点睡吧。”龙三睡眼惺忪地走了出去。加代见龙三出去,对阿信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田仓先生。等我的工作有着落之后,我再跟他说”
“可是,为什么你突然”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阿雄的哭声。阿信叫道:“哦,尿布脏了。”慌忙跑了出去。
阿信来到卧室里给阿雄喂奶。加代在背后看着她,突然说:“阿信,你真幸福啊!”“加代小姐,等你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孩子就是这么可爱”
“我我不想生那个男人的孩子。一个让别的女人怀了孕的丈夫,我怎么还能给他生孩子”
阿信默然。
“那个男人让艺伎给他生了孩子的时候,我曾经跟奶奶和父母说过我要和他离婚。可是他们却说这是那个男人有本事,是我自己不好,连丈夫的心都拴不住,反而把我骂了一顿”加代又说“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帝国大学毕业的学士,现在这个时代,加贺屋离不了这样的人奶奶和父亲都对他拼命容忍,不肯把他赶出去。”
阿信默默地听着。
“既然如此,那只有我自己走了你说是吧?”
“可是”
加代突然叫道:“阿信”
阿信一愣。加代说:“我有浩太先生的消息了。”
阿信大吃一惊。加代说:“最近全国各地都成立了农民组织,佃农们团结起来共同对付那些霸道的地主,这种运动渐渐地得到了承认,浩太先生也可以公开地在各地的组织大会上露面了。前一阵子他到过山形,我听组织里的人说,他现在住在东京的父母家里。”
阿信问道:“难道加代小姐要”
“嗯,我是来找他的。我只有浩太先生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一次我一定要跟着浩太先生走”
“加代小姐”
“阿信有这么幸福的婚姻,你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我也没有想过要你理解。”
阿信无言地凝视着加代,心中震动不已,如果这一次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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