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黎明前最暗的那时段,在软榻上假寐的赵锦绣,终于在一夜的林涛声中分辨出有人疾驰所带起的衣袂飘飞声。接着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上楼梯来,速度极快。
她将枕头下的匕首攥在手里,又将那枪拢在袖中,依旧躺在软榻上,像是还在沉沉入睡,连呼吸都调整得均匀。
来人也不敲门,不知使用什么方法,门被慢慢打开。这时,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一点响动。
那人打开门,又轻轻关上,尔后绕过屏风在外间站了一会儿,才挑帘子进里间来。在帷幕外站定,低声喊:“夫人,夫人。”
赵锦绣听出这人正是白喜。她虽然很迫切想知道对岸的事,却也是按捺住性子,只装着被吵了,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这一翻身,正好借着窗外西沉的月光和熹微的晨光,打量珠帘外的人,果然是一袭夜行衣的白喜。
白喜站了一阵,见赵锦绣没动静,显然有些着急,于是也顾不得礼仪,又上前一步。站在帘子外,低声喊:“夫人,属下白喜。”
“嗯。”赵锦绣这才低声应答。
“夫人,属下出去等着。”他如释重负,便是退出里间。
赵锦绣翻身坐起,裹了大氅到外间。外间还有几盏油灯作为长明灯一直亮着,旁边的祈福香炉里香先前祈福的焚香还有一小截,在暗夜里明明灭灭的。
“如何?”赵锦绣一边问,一边在主位上坐下。却瞧见白喜绷着一张脸没说话,这神情让赵锦绣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不由得一下站起身,浑身止不住都发抖,像是随时都可以散作一地。她只得咬着唇,手在宽袖中紧紧攥着匕首,冰凉的触感咯得手心生生疼。
“恭喜夫人,九少如愿以偿。”白喜在片刻沉寂后,一下子躬身行礼,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喜悦。
赵锦绣一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反射性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白喜非常激动,又极力压住,低声说:“夫人,九少如愿以偿,现在大夏以西都是九少的,而且今晚订婚宴,贺礼中,居然有大少送来的。这说明大少也在审时度势,也许内战,不久就结束了。”
这一次,赵锦绣是听得真真切切,她竟是呆愣在一旁,眼里都然涌起温润的泪,心里回旋着一个声音:这一局江慕白赢了。
像是经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赵锦绣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时,她才觉得找回了自己,虚脱一般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还是咬着唇,分明是想笑,可是眼里的泪却是滚落出来,怎么都止不住来,抬起头来看白喜,二人倒是相视一笑。
赵锦绣这才朗声说:“白将军,准备笔墨,我要写字。”
这话让白喜一愣神,继而说立刻去准备。他才走两步,赵锦绣又阻止道:“白将军,不用,不用。这会儿,我哪里写得下去字。你还是在这里坐坐,我吩咐人去准备糕点,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赵锦绣一边说,一下子站起身来,却不料竟然踩着拖地的裙摆,踉踉跄跄了好几步,吓得白喜一个箭步就冲过来喊:“夫人,小心。”
赵锦绣站定,轻拍着胸口,不好意思地说:“我竟是不淡定,让白将军见笑了。”
白喜客套一番,让赵锦绣坐着休息,他去让紫兰准备糕点吃食,顺便换一身衣衫。说着,他应便走了出去。
赵锦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由得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才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郁结都没有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屋外晨光熹微,刮了一夜的江风倒是小了,树林里,有禽鸟鸣声上下,天已经亮了。
紫兰、明云欢、绿玉三人大约是听了白喜的吩咐,很是高兴,端了许多的果品盘子,还有糕点清粥。绿玉伺候了赵锦绣梳洗完毕。主仆四人一并坐在桌边吃糕点。
这个早上,赵锦绣的胃口比平时都好,还吩咐三婢吃完后,拿笔来记录一些菜谱。
三婢听得这话,都掩面而笑,说:“夫人,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锦绣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兀自吃完,又端了瓜子在窗前坐着。天已经亮堂起来,晨曦与雾气在林间涌动,露珠从枝头滚落,珍珠似的晃花了眼。
白喜这才上来,已换下了夜行衣,穿了一身灰布的袍子,从楼梯上款款而上。在软榻上坐定,说:“夫人,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所以属下擅作主张,换了身衣裳,并且做了一些部署。听得杨统领说昨晚险情,属下惊心。”
赵锦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九少也是知道西门瑾会派人杀我吧?当初你出现在桑国,也是因为这点了。”
白喜犹豫了一番,郑重其事地回答:“是的。当初夫人在桑国,那锦王引了不少人来,连国来的就是公主西门瑾和太子西门玦。西门瑾的事,夫人也是知道的。说实话,未曾接触夫人之前,属下对夫人是有看法的。毕竟西门公主与九少有婚约在先。”
赵锦绣靠着窗户,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伸手将那窗户打开一扇,看着楚江南的院落里来来往往的几个人,像是有什么事一般。她也没多管,毕竟在江慕白初次告捷后,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夫人。”白喜喊了一声,有些担忧。
赵锦绣施施然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问:“那如今白将军的看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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