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无喜之席间

    小安趴在二楼包间的窗户往下面望了又望，好容易才看到了一辆“杨”记马车晃晃悠悠地冲着晓月楼门前过来了，他飞快跑下楼梯，冲到门口，马车正好停在门前。打头下来的是小五，小安埋怨道：“这都啥时辰了，怎么才到？”

    小五也不搭话，把头冲马车里摆了摆。杨二接着跳下来，拍拍小安的肩膀，“不急，不急，正好，正好！”说罢笑嘻嘻地上了楼。小安被这二人弄得莫明其妙，不知所以，看见净云从马车上下来，就迎了上去，“少爷！”净云微微点了点头，回身扶了一下陈宜仁，“先生，小心！”

    陈宜仁原不欲跟着这几个年轻人凑热闹，奈何杨二和净云一再相邀，不好推辞，也就跟着来了。待他站稳，净云将他交给小安，示意他给陈宜仁引路上楼。

    小安知道陈宜仁眼神不太好，赶快走到他右侧，虚虚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引到二楼包间。

    芸娘最后从马车里出来，她伸出头先两边瞧了瞧，轻巧地跳下了马车，净云站着一旁看着，并没有伸手帮她下车，现在这天气最厚的袍子已经脱掉了，人也轻省利落了。他俩并排进了晓月楼，此时晓月楼的午市差不多接近尾声，楼下几乎空了，伙计们正在收拾桌子板凳，一个一个归置整齐。看他俩进门，其中一个伙计下意识地拖长声音叫道：“少爷，小姐，两位——”

    净云和芸娘对视了一眼，净云看着她一笑，朝二楼走去，芸娘脚步略略踉跄了一下，净云站住了，伸出手来牵住她的手，她怔了怔，脸上的红霞飞了起来，没有挣脱，装作若无其事任他牵着往上面走去，那伙计看着他们上楼，索性又叫上一声，“少爷，小姐，两位，楼上请——”

    芸娘感觉自己的脚步象踩在云朵上一般虚浮，到了二楼，她悄悄挣了挣，净云似乎没有发觉，也没有松手，来到了包间门口。

    二楼的包间开始上菜了，小安在一旁张罗，陈宜仁被安排在主位上，杨二陪坐在侧，他俩这样手牵手地出现在门口，饶是小安再沉稳持重也被惊得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芸娘见状低下了头，脸红得快要滴出血，用力挣脱了净云的手。净云表情毫无波澜，用眼神飞了小安一刀，重新牵过芸娘的手，将她引到陈宜仁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她的身旁。

    杨二坏笑着盯住小安，小安接住了净云的眼神，忙着收拾心情，同时也收拾好了表情，起码脸上恢复了正常。

    “小安，坐吧！”净云轻轻拍了下自己另一边的空位。小安应了一声走过来坐下了，他的眼神没往芸娘那边看，象在躲避着什么，一抬眼，便瞧见了杨二一脸意味深长地笑，他白了杨二一眼，又收敛了眼神，直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发呆。杨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简直要溢出来。

    “都在干啥呢？菜都上齐啦！”小五安顿好了车夫才跑上楼，看着杨二正跟净云大眼瞪小眼，芸娘脸红红地低着脑袋，小安盯着桌子眼神呆滞，陈老先生在主位上茫然地坐着，一副啥也不清楚的模样。

    杨二冲他向小安努了努嘴，脸又朝净云和芸娘的方向划了一下，小五立马兴奋地要凑上来，杨二指了指门口，“先关上门！”

    小五转身关上门，还未落座，杨二已端起了酒杯，“来，我们先敬陈先生一杯！”小五连忙坐到了小安的身边，这是个不大的包间，围着桌子摆了八张椅子，小五和杨二中间正好空出两张椅子来，小五把这两张椅子搬到墙边放好，桌子上便宽敞了许多。小安还在发愣，小五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挪挪位子，小安机械地挪了一挪，给旁边的净云留了些空位出来，净云一动也没动，还在原来那儿紧挨着芸娘坐着。小五无法，又示意小安往回挪了挪，让杨二朝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杨二端着酒杯，座上几人折腾了一阵儿之后也举起了杯，陈宜仁久居宫中，大半生谨言慎行，尤其不善酒，芸娘也是不会喝酒的，这两位只得以茶代酒应个景儿，其余的都将手中那盅饮尽了，还未放下，杨二又举起了第二杯，“来，我们再借这酒，给净云借个风！”杨二善酒，要任由他这么喝，座中除了以茶代酒的陈师傅和芸娘，其余几个用不了几个回合就都得趴下。

    净云饮了第二盅便放下了酒杯，他坐下来，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吃吧，下午还有正事儿。”

    杨二怪笑了一声，冲小五挤了挤眼，“吃吧！吃吧！”小五一仰脖子喝完了酒，亮了下杯子便搁下开始吃饭，他本就饿了，此时也顾不得打趣净云和小安等人，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安尚在震惊之中，跟着喝下了这杯酒看净云坐下了，自己也随着坐了下来，默默地合计着心事，默默地吃着饭。

    芸娘已慢慢平复了心情，她一边自己吃饭，一边不忘照顾身边的陈师傅，虽是首次见面，她对眼前这位老者却有种格外亲近的感觉，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慈爱态度吧，无论她有什么问题，他都毫不厌烦，温柔详尽地一一解答。陈宜仁是个简单的人，他接过芸娘帮自己乘的汤，两个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聊上了绣花儿的事儿，这话匣子一打开，这两人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