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霸占一方,直接威胁京都,辽人在长据东北蠢蠢欲动,值此多事之秋,国家危难,江山不稳。
皇帝怕已是身心俱疲,唯有祭天以求天下平稳,国泰民安。
随驾来到西陵已是三日,皇帝却因为身体不适,迟迟未能祭天。
又一次站在奉先殿前,据说我的牌位也被皇帝特许摆在了那里。
迎面是那座巍峨的奉先大殿,朱红的瓦,靛青的漆画,还有萦绕的白色长帏……很壮观的宝殿,比宫中的朝阳殿还有气势。
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昭质……”
我下意识的转身,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那声音却还在回荡……
“昭质,将来,我要同你姑姑合葬……这辈子我习惯了她,那么几辈子这习惯都改不了了。”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广场上已经跪了无数的人,烈日下,他们一声声的呼唤,“皇上保重龙体,皇上……”
遥遥而立的祭台上,那个一身明晃晃的老人,一手执香,仰望苍穹……
那身旁那白纱的身影,是我,却又不是我……
她是容昭质。
推开奉先殿沉重的朱红漆门,肃杀沉静的陵殿让我窒息,正殿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画像,画前恭恭敬敬摆着属于他们各自的灵牌,他们都曾经是最尊贵的人吧。
他们曾经掌控天下,把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我的目光从一幅幅画像上游走,皇上健在,他的位置自然空在仁宗朝端静夏孝慈懿皇后的一侧,隔过空置的位置,视线顿在那幅熟悉的面容上,是雍容华贵的气质,风姿灼灼,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震撼在心底,似乎是一种习惯,没有思考便轻轻的念了一声,“姑姑……”
画像上的姑姑,左手拇指上套着那枚透着玄异光彩的指环,我从怀中掏出那枚从不离身的指环,轻轻戴在指间,手掌中那晶莹的光芒深深刺痛了眼睛。
一步步走到侧殿,看着那些熟悉而陌生的画像,视线落到那副画像时,仓皇的泪落下。
她是当今宁硕王爷的发妻,她是从前享誉京城的宁王妃,她是百姓口中敬畏的宁硕容王妃,她是经历灭门惨痛孑孑一身的容氏女人,她的贤德被老百姓们传颂,她的地位,她那完美的姻缘,是天下女人的歆羡,一如她的死,也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是永远无法解读的谜案……她应该是躺在地宫中长眠九泉之下的女人,而不应该是现在……失去一切,像个傻瓜一样望着这些熟悉的画像,呆呆得流着泪却又无能为力的我。
“那里,不久以后就会摆上朕和你姑姑的牌位和画像,以后你和老七要常来陪我们说说话,百年之后,你和老七也会来这里和我们相聚吧。”
这声音穿越时间,再回到我的耳中,却是如此凄绝。
颤抖着闭眼,歇斯底里的疼痛……疼到心底……
双腿沉重,迈不开半步,心中被压了千斤重物。
一抹阳光刺入,那声音从殿外传来。
“大胆,你竟敢擅闯大殿……”
我愣愣的转头,小太监身后的冷峻眼眸让我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他眼色一顿,打发了一旁的小太监,一步走上来,一手紧紧攥住我的肩,手指深深嵌入我的骨间,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
他盯的不是我,而是我指间那抹璀璨的异色,他知道那扳指的意义,知道它的地位。
他在惊慌,眼中的无措重重刻在我的心头,我本想努力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与他大声招呼,“四爷……”可是话到嘴边,却哽咽了。
“……你……”他猛然抬起头,狠狠看着我的眼睛,试图从我眼中读出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吞下泪水,退下指环,放到他手上,“我偷的。”
他一手握着那枚尚有温度的指环,有了微微的慌乱,他看着我,似乎在想其中的因缘前果,那一刻,他找到了理由,找到了我突然被陆修带到皇帝身边的理由,也明白了我冒死为陆修求情,他懂了我那句“容家无罪”的淡定自若。
“我让你说实话。”四爷的怒斥声陡然传来。
“爷。”柔和到极点的呼唤声让他蓦然一呆,“我是一个贼。”
悄然离开你们的世界,再偷偷摸摸回来。小心翼翼的掩饰,为的是偷去更多,也许会是江山,也许还有其他。
我是彻头彻尾的贼。
他眼中的疼痛郁烈,“不要骗我,你说什么,我就信,只要你说是。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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