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陆修一个眼色,身旁侍奉的丫头仆人迅速退下。陆修持杯淡然一笑,“自己找地儿坐吧。”
“八叔还好吗?”小凤仙轻步迈入,临了桌边坐下,一个眼神递来,之前的媚色尽逝。
“你说你,真是不顾面子。”陆修摇了摇头,面有不屑之色。
“我想引她现身。”
“很重要的事?”
“外公去了。”
陆修恍惚了一下,复抬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尹儿,别费周章了。她不会去的。”
“至少上一柱香也是好的。执儿让我来求她。”
“执儿还好吗?听说她做了母亲。”
“既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应该是不错的。”
“回去吧,她这时应该不在淮南。”
容尹起身委身一礼,几步迈出了雅居。陆修复又给自己满了酒,冲着玉屏风淡然一笑,“出来吧,要躲到何时?”
屏风后面的女人利落的现身,看着方才离去的男子,突然笑了,“果真够妖媚,有南宫的味道。”
“看是什么女人养出来的了。”陆修摇杯一叹,“回来多久了?”
“五天。”女子含笑。
“他呢?”
“在忙他的生意。”
“呦呵,大老板了啊。”陆修情不自禁的调侃,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女人,总是三两句说不到就要上玩笑话。
“谁说不是呢,如今是程大老板,咱越发高攀不上了。十八家当铺,三十二家银铺,五十三座绸缎庄,再来我就数不清了。”女人摇了摇头,“我看,他都要富可敌国了。说什么逍遥快意,根本就是为他儿子存饷银建国库。”
“是有听说近些年旱情重,国库亏空的严重。”陆修摇了摇头,“七哥还是这般关注国事啊。”
“别提景涵那浑小子,就差连着奏折一道给我们端过来了。养儿防老,我可是一点也不觉得。”
“淮南王……”
“你怎么还没有女人?你留在四爷府上的儿子已经跟着上朝听政了,听说跟你一般玩闹不靠谱。”
“你父亲……”
“袭雯的陵墓你有多久没有去看过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死后我自会同她在一起。”
女人站起身,立于窗前,手指扒着窗木,声音很轻,“那个…你无需提醒,我知道……”
陆修从静默中抬首,窗前的女人已不在。他请笑了笑,端了冷酒杯敷于额上,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她真的来过?!
戏楼不远处停着一辆墨蓝色马车,女人半信半疑的走到车边,车帘半开着,透过车帘,车中是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微翘的睫毛闪着黄昏中特有的静谧,还是那一脸云淡风情的默然,手里正捧着什么看得很专注,女人暗下决心,趁他没注意到自己,赶快撤。刚刚转身,听见车内人慢条斯理的声音抛了出来,“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去。”
女人呼了一口气,回头扒着车窗,微微一笑,“来很久了?”
“……”
“想我了?”她继续开着玩笑。
男人落在书本中的眼神微微一顿,依旧不吱声。
女人满意的上下打量他,“你也可以私会情人,我假装看不出来就是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笑了,“都是做外婆的人了,还这么玩闹。”
女人脸色突然僵了,“谁叫你允那丫头那么早出嫁?!”
男人并不打算跟他继续闹下去,放下手中的书,“接受现实吧,虽然我也没有准备好做外公。”
女人脸色极差的钻进了车里,身旁的男人下意识去拾起书,吩咐着车夫道,“去淮南王府。”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男人拥入怀抱,此刻她竟在颤抖。
“我想去……看看岳父大人。”男人的话很轻,却全部钻入了女人的耳中。
女人仍是一颤,声音寂静,“他死了……”
再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了吧,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个决定了自己一生荣辱,一世辛酸的人如此安静的离开了人世间。
“是。”男人低声应了,直到灼热的指尖落上冰凉的液体。他不记得最后一次见那男人是何时了?也许是许多年前,他跪在自己身下,求自己结束这一切恩怨纷杂。他从前只觉得他是深陷利益权谋的老臣,而那个时候,他只看见了一个苍老年迈,无助而又一身寂寥的父亲,苦苦哀求改变女儿命运,一身承起所有罪恶的老父亲。也许,他人生最后的所得,就是了悟要如何去做一位父亲。他亏欠她的,终要以她后半生的无法原谅所偿还。
“我父亲死了……”
不是那个人,不是他,她终于说了,是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