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乱作一团。不知是饮料的作用,还是酒精开始散去,他觉得头痛好了一点。
“您喜欢吗?”
伊格尔放下杯子,不想回答。他的眼光,又落在女人身后架子里那些酒瓶上。女老板没有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说了一句:
“一下子就把一辈子可以喝进肚子里的酒全喝光了,那样不是很无趣吗?”
“那不叫无趣,那叫今朝有酒今朝醉。”
伊格尔见对方的态度不软不硬,一时也不知怎么才能说服她。见客人没有离去,这个女老板好像也不怎么生气。她似乎觉得能有人与自己聊天,也是挺乐意的。她看到伊格尔烦躁的样子,笑了笑说:
“像您这样没酒量的人,还是少喝些好。”
这人可真啰嗦!伊格尔没有理会,但这并不能阻止对方发言,她又说:
“喝醉了,是可以好好睡一场,不过那样的话,就会错过看到更多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有意思?”伊格尔冷冷一笑。“什么才叫有意思?”
那女人将手中擦干净的玻璃杯倒扣在吧台上方的架子上,笑得耐人寻味:
“好比说,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听听花园里小鸟的叫声,踏着还沾有露水的草地,四处走走。现在是春天了,好多花都开了,看着它们,不也很有意思吗?”
伊格尔虽然因为头痛而不想说话,但听到对方的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扬脸看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要年长些的女人,说:
“这些就叫有意思?”
“不是这样吗?”那女人虽然被人嘲弄,但神色不改。“起码,它们不会让人烦心。”
伊格尔不禁又看看这个女人,但他的眼神跟之前的有所不同。他现在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女老板的脸。长的不起眼,打扮得也不起眼,但不知为什么,她脸上总带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笃定与成熟。似乎她不是只比伊格尔大个五六岁,而是大上五六十岁。年轻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要再来一杯吗?”
女老板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那疑惑的眼神,抬了抬手中的一大杯柠檬苏打水。伊格尔觉得没什么心情喝酒,于是也没再拒绝。太阳渐渐被地平线所吞噬,它的光芒也一点一点减弱。在这个小酒馆内,一切都好像因为光线的不足而成了画中的景象。吧台、架子、杯子、酒瓶、鲜花,还有那个脸上始终带点微笑的女人。
又喝了一杯,伊格尔觉得头不痛了,看来这柠檬苏打水还真有点效用。不过头不痛,心里也就开始烦闷起来。每次都是这样,他下意识地想着。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喝酒的原因,只要一清醒,他就会看到太多太多自己不想看到也不愿想起的事情,家里、家人、路上的行人,周围的声音,一切一切都让他觉得难以适应。坐在电车上,听到电车在路轨上发出的“滋滋”声,他会觉得那是炮弹在空中朝这边袭来;路人看到他一身军服时那打量的眼神,让他打从心底里开始厌恶那身军服;家人狐疑又关切的姿态,更让他觉得不耐烦。为什么他们就那么喜欢问自己关于战场的事情呢?这些东西真的那么有趣吗?一想起在前线的经历,伊格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剩余的苏打水喝了下去。他不想清醒,因为这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