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娟越看这个男人,就越着迷,心中也就越发同情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祸从我起,我能不能帮忙?”
他沉思了一阵,道:“或者可以。”
姚秀娟大为欢喜,道:“这就好了。”
年训道:“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姚秀娟道:“什么事?”
年训道:“我给你一件物事,你去找老聋,把这件物事,向他身上丢去就行啦!
姚秀娟道:“行,但那是什么物事,我拿得动拿不动呢?”
年训道:“当然拿得动,只是一枚小小的银牌。”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很小的三角形银牌,看看份量亦不重,就算用力掷在头面,也不至于头破血流。
姚秀娟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拿给我,我这就去把这件事办妥。”
年训道:‘等一等,这件事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不容易。”
姚秀娟讶道:“为什么?”
年训道:“因为你必须先做到两件事。”
姚秀娟道:“你认为我做得到做不到呢?”
年训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说给你听听,假如你做得到,我才让你去,事情办妥之后,你就是我年家的人,我马上带你离开这儿,以后你安享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要发愁了。”
姚秀娟眼中射出光采,问道:“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年训道:“当然,你变为我的人,我们自然永远厮守在一起”
姚秀娟喜道。“我早就猜想你一定是年公子了。快快告诉我怎样做呢?
年训道:“第一是,你把此牌丢到他身上之时,心中必须对那个老和尚充满了仇恨才行,仇恨越深,他就越发没有法子对付我。”
姚秀娟大为惊讶,想了一下,才道:‘我大概办得到,你要我把他恨到什么程度呢?”
年训道:“最好是恨到想到把他杀死”
姚绣娟道:“老聋是个残废之八,又与人无争,我真不懂你为什么怕他?”
年训道:“他现在已在我的心灵中施了手脚,使我永久不得安宁,好像是用一把无形的锁,给我锁上似的。你这种做法,就是帮我把此锁打开事实上他乃是心灵受到禁制,以致一身邪法,突然无法施展。不过他当然不肯地秘与姚秀娟得知。
姚秀娟笑一笑,道:‘原来如此,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根死他啦!”
年训连忙火上添油,道:“你须知道,如果我打不破这重心锁,我不但终日郁郁不乐,同时也须得历寻另一个女人,替我帮忙,这样我就迫不得已只好和你分手。”
姚秀娟吃一惊,道:“我一定办得到,你放心。”
年训道:“还有第二件事,便是当你见到老聋之时,如果他恰好望着你,你暂时不可下手,须得重头再来,等到他没看见你之时,你却设法使他发现而向你张望”
姚秀娟道:“那么我等他打坐之时前去,就不会被他先行发现啦!”
年训道:“对,但你如何使他忽然看你呢?”
姚秀娟恍然醒悟道:“是呀!他听不见声音,叫他也没有用。”
年训道:“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姚秀娟道:“若是别的人,只须弄出一些声音,他就会抬头睁眼瞧看,可是耳聋总听不见”
年训道:“若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另打别的主意了,只不知他来窥你入活,是什么时候居多?”
姚秀娟道:“不一定,有几次是到厨房拿热水,他给我送了过来。”
年训道:“这法子也许行得通。”
姚秀娟道:“但我记得总是每月的当中也就是月圆之时,其时虽没有灯烛,但月光透过那间没顶的洗澡间,照得正是明亮,这样他才看得见呀!
年训道:“都是月明之夜么?”
姚秀娟道:“是的,今儿只是初三,那有月色?”
年训道:‘我可不能等上十多日啊!”姚秀娟忽然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道:“有了,有了。”
年训道:‘下什么?”
姚秀娟道:“我有法子使他忽然发觉我在他面前,这样他就会抬头瞧着。”
年训道:“作用什么法子?”
姚秀娟道:“我在衣上多熏点香,在他房门口一站,香气很快就送入去,他嗅到香味,得知是我,一定会抬头瞧看的,他以前和我提过香料这回事,他表示很喜欢这种香味。”
年训眼中现出兴奋之色,道:‘那么你现在就去,我陪你走一程。”
姚秀娟欣然道:“走”
两人一道出房,她把那面银牌捏在手中,一道行去。
现在他们去的是正路,不是翻越围墙,是以还得多绕一点路程。
姚秀娟边行边叨念道:“这个该死的老和尚,居然敢偷看我洗澡”
年训道:“别提这个,你不是贞洁之人,对这等事绝不会生气。”
姚秀娟道:“但我得找个理由恨他呀!”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你刚才的理由不行。”
他停歇一下,又道:“奇怪,老聋既是在月明之夕,才来窥浴,可见得他并不是得道高僧”
姚秀娟道:“不是月明之夜,他就瞧不见呀!”
年训淡淡一笑,道:“他瞧不见的话,你也瞧不见,是不是?所以你在不是月明之夕时,一定得点上灯火的。”
姚秀娟道:“这却是真的。”
年训道:“每逢月明之夕,有生之物,都会发生异常的变化,在人类而言,我更可以说,性欲都起了浪潮。因此,老聋在这一夜才来偷窥作,可见得他受到自然的影响。试想他连自然的影响也避免不了,如何称得上是高僧呢?”
姚秀娟道:‘我不懂得你说什么。”
年训指指前面,道:“咱们到斋堂啦!
姚秀娟道:“这回若是不成功,还可以再试么?”
年训道:“不行,第二次就得找别人了。”
姚秀娟冲口道:“可恶的老家伙”
年训道:‘如何可恶法?”
姚秀娟道:“假如不是他作梗,我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啦!”
年训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姚秀娟道:“够啦!”
年训忖道:“这个女人,心肠倒是够恶毒了。”
他们走入寂静的斋堂内,往右一转,就是香积厨,旁边另有一排房间,除了“老聋”的卧室之外,其余的就用来堆放柴草等杂物。
年训看过形势,向姚秀娟点点头。
姚秀娟走到门口一瞧,但见一个老僧,身穿破袖,坐在右角的蒲团上,闭目不动。
年训也掩到门边,窥看了一下,便蹲低身子,借姚秀娟的衣裳,遮掩着自己的面孔,仍向内瞧看。
过了一阵,凉风阵阵吹着,把姚秀娟身上熏得浓浓的香气,也吹送入房内。
老和尚身子动一下,突然缓缓抬头。
他的相貌虽然老迈衰朽,可是神态安详,自有一种慈悲和善的气度。他睁开眼皮之时,速度甚慢,虽然还未看见眼珠,却已使人感到他似乎泛射出慈祥的目光。
当此之时,姚秀娟已举起手,准备把银牌丢去。
但她却证了一下,敢情她发觉了那老僧的慈祥风采,心中的恨意,陡然消减大半。
她只征了一下,就把银牌丢过去。
银牌出手之际,同时发生了两件事。一是“老聋”突然口宣佛号,清晰异常,宛如晨钟,沁人心脾。
另一件事是年训已纵入房内,身在半空时,掣出长剑,向老僧劈去,迅若风雷。
这是姚秀娟最后的印象,她瞥见年训持刻向老僧劈去,剑光强烈耀目。不过她还来不及转念,已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全身热血冲上脑际,胸前如遭大铁锤猛击一下,登时眼前发黑,口喷鲜血,一交跌倒。
年训的剑势,迅若闪电,虽然他心灵亦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动荡甚剧,几乎昏倒。然而他目下却是施展纯粹的武功,不是邪法,因此去势仍然急快知故,不曾停歇中断。
说得迟,那时快,一股强烈森厉的剑气从侧边涌到,宛如有形之物一般,竟把年训的身形冲开了数尺。
年训歪开之后,一下子冲到墙边,方才落地。
他迅即旋身横剑,凶恶地向剑气来路望去。
但见例门出现两个人,一个斯文俊秀,手提光芒夺目的长剑,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另一个则身量雄健,气度豪猛,手持大刀。这两人皆是年轻人,但一望而知甚是正派。
年训只认得持剑之人,乃是杜希言,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仇敌,却仍然禁不住心头一震。
年训震惊的是这杜希言在他大搜之下,仍然踪迹未泄。这一点以杜希言来说,还说得过去,因为他到底是扫灭“白骨教”之人,对邪法有多少抗拒之力,并不算得是十分出奇之事。
然而在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当时居然亦未使自己生出感应,目下又兀自神定气足,虎视着自己,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社希言首先开口道:“年训,你想不到是我们吧?”
年训哼了一声,道:“你早已在我算中,但你这个朋友,我可就没想到了,他是谁?”
杜希言道:“他就是南霸天孙玉麟孙大侠。”
年训点点头,道:“听说孙玉鳞在当今年轻一辈中,是领袖人物,看他的气派,果然传说不虚。”
孙玉麟道:“阁下过奖了,兄弟一直追随杜兄,自知算不了什么人物。”
杜希言道:“年训,闲话体提,我们已亲眼看见你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意欲暗杀这位聋大师,此事若是传出江湖,你也没有面目可见天下英雄了。”
年训道:“那老秃驴既不聋,又不哑”
孙玉麟仰天大笑,道:‘年训,咱们都算是有些身份之人,纵然是有不解之仇,但言语之中,也不可带脏字伤人,是不是?”
他那豪爽的笑声中,含有强烈的瞧不起年训之意。
年训勃然大怒,可是对于孙玉麟的指责,又找不出反击之言,是以憋了一肚子气,不禁连声的冷哼。
杜希言道:“孙兄说得甚是,年训你太没有风度啦!”
年训道:“见你们的鬼,你们到底想与我一拼呢?抑是单单在嘴巴上逞能?”
杜希言道:“那个女子是谁?”
年训道:“你问这个干吗?
杜希言坚持道:“她是谁?”
年训不知如何,竟然回答道:“她是此寺的一个僧人的嫂子。”
杜希言道:“她现下怎样了?可曾死亡?”
年训道:“我怎么知道?你何不问问那个聋子?”
杜希言道:“她先抛掷一块银牌,你也在这时扑入房来,可见得她是受你指使利用的,既然她是帮你之人,你居然也不瞧瞧她的情形,真是毫无心肝之人。”
孙玉麟道:“这是因为他晓得那女子要死之故,假如此女早知答应帮他之时,已是自寻死路的话,她一定不肯帮他对付聋大师。”
年训冷冷道:“我怎知聋子会向她下毒手?”
他侧眼望去,但见聋大师定睛望着自己,慈祥的面上,微露鄙视不屑的表情。
年洲最受不了是被人看不起,登时怒火上升,厉声喝道:“看什么?她不是叫你杀死的么?”
聋大师居然听得见,徐徐道:“你知道姚秀娟已经死了么?”
年训对他的能听会说,并不感到希奇,道:“不管她是伤是死,总归是你的责任。”
聋大师道:“她代你施展邪术,老钢有佛力护身,她害我不成,反而自食其果。因此,她的不幸遭遇,责任在你而不在我。”
杜希言道:“聋大师这话甚是。本来像年训这等人,不要讲什么道理,但他既然要评论是非,咱们自是不妨与他费点唇舌。”
聋大师道:“老衲忽然嗅到姚女的香气,讶然睁目观看。当时怀疑她是听了鬼啸之声害怕,摸到这边来求我庇护。谁知眼光到处,门口站的是个形象可怖的鬼怪,而巨举起手中钢叉掷来。”
年训插口道:“胡说八道她几时变成鬼怪了?
杜希言道:“这一点我倒是理会得,当她代你施展邪法之时,在对方眼中,看起来竟是鬼怪,有何出奇。”
年训诡邪地笑一笑道:“那么当他窥看此女入治之时,她是不是很美呢?”
杜孙二人一楞,心知年训既然这么说,必有根据,然则这位佛法精通的聋大师,居然曾作窥治之事么?
他们甚至连眼睛也不敢向聋大师望去,生怕他老人家无地自容。
只听聋大师道:“你若是想知道,老衲不妨告诉你。”
年训道:“你不否认曾经窥看她入浴,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老僧虽然看她,但并不是偷窥。”
年训邪笑道:“那又是什么?她脱光衣服,请你鉴赏,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那也不是,要知老僧在皈依我佛之前,原是有名的浪子,沉溺于欲海之中。幸而四十余年来,道心坚定,总算得以自拔”
年训用讥讽的声音道:“啊!我明白了,你偶然看看,只不过是昔年积习,尚未尽除而已。”
聋大师道:“那也不是,老油只不过是以身试魔,瞧瞧自己究竟修持到什么地步,因是之故,老钢总是在月圆之夕,才偶一为之。当然,兰因絮果,已结于被时,所以今日老油,费尽心力,为她保全一命,也点醒她早点迷途知返。这段公案一了,老销就无牵无挂啦!”
年训虽然还有不少挖苦讥嘲的话,可是对方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段事,看来一点也不在乎背个黑锅。这么一来,他纵然能把事情说得像是聋大师实系贪欲好色,究竟没有用处。
因此,年训放弃了这个念头,口中道:‘我且瞧瞧她死了没有?”
聋大师马上应道:“她当然死了。”
年训一楞,道:“那么你何以说是费尽苦心,保存她一命?”
杜孙二人也觉得希奇,是以侧耳听去。
聋大师道:“她若是能不堕轮回,免了炼狱之苦,岂不是比苟延残喘还好吗?”
这话只听得杜孙二人,也不以为然起来。
年训仰天冷笑,道:“你既是佛门弟子,想来不会打诳,她既是已死,我也不必查看啦!但聋子你的道理,实在欠通。好在不关我事”
他的目光转到社希育面上,接着道:“杜希言,你们是两个齐上?抑是单打独斗?”
孙玉麟胸膛一挺,豪气勃发,道:“当然是单打独斗啦!”
杜希言接口道:“这回你使不使用邪法?”
年训瞪他一眼,一方面是恨他说风凉话的意思,因为他的邪法,似乎已被这个老和尚克住,有难以施展之感,但另一方面,他又拿不准对方倒底是不是已知道自己这种窘境?假如他们尚未得知,则对他们来说,实是一大威胁,定能使他们诸多顾忌,不易放手施为。
当下应道:一用又如何,不用又如何?”
杜希言道:“你如果使用邪法,我们也不择手段的对付你,假使你不用邪法,我们就跟你讲定武林规矩。”
年训道:“那我就不使用法术。”
孙玉麟道:“此人回答之时,阵子有流转之象,可见得并非出自真心,杜兄万万不可相信。”
杜希言道:“他上一次与我相约,居然遵守诺言,这回也许仍能守信。”
他指一指外面,道:“咱们到外面比划如何时年训道:“如此甚好。”
说罢,当先转身出去。
孙玉麟低声道:“提防被他乘机逃走。”
杜希言道:“不会的。”
他向聋大师躬身施礼,道:“多蒙大师施展佛法降魔,真是功德无量,在下这厢谢过。”
聋大师道:“檀樾好说了,老衲平生只知虔心修持,从未涉心于降魔诸般神通,今日种种现象,只不过是天然生克之理使然,并非老油之功。譬如水能灭火,在水而言,有何功德可言?”
杜希言道:“以大师这等说法,天下万物,皆具生克之理,只在人们能不能发现,以及加以运用而已,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是的,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具此性,唯有佛性,超越一切,可以永恒。”
孙玉麟听得似懂非懂,杜希言却大有省悟,显出满足欢喜的神情,举步行去。
但见他步履之间,空灵潇洒,似乎因老和尚几句话,就使他心中挂碍全消,是以在举止中表现出来。
年训在院中等候着,双方尚未搭话,忽听聋大师道:“这个女子虽是罪孽深重,但仍然可以救活,老油将使她悟已往之非,孽海回头,重新做人。”
年训顿时气涌填膺,怒声道:“死贼秃!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
聋大师应道:“从前的她已死,活着的已是今后的她,佛法无边,岂是你所测得透的?”
年训气得大骂“贼秃”不已,要知他一直认定佛家戒诳语,尤其是有道高僧,如何可以骗人?谁知佛门之人,也可以随机应变,弄点机锋话头,似是而非,真假莫辨,致使这个白骨教的魔头,也着了道儿。
杜希言道:“年训,你何以如此生气?”
年训一楞,道:“他骗了我,是不是?”
杜希言道:“你此生也不是没骗过人,就算是被人家骗一回,又何须如此动怒?”
他淡淡说来,道理平实,一时竟使年训开口不得。
他当先行去,年训居然跟着。孙玉麟瞧出蹊跷,忖道:“年训的举动,完全不似是一代魔头,看来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三人去到那寂静空敞的菜园中,年训忽然问道:“杜希言,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参加于这一场是非争杀之中?”
杜希言定睛注视着他,缓缓道:“我的事说来话长。”
年训目光一转,但见孙玉麟也露出好奇之色,当下知他亦不晓得杜希言的身世来历,便向孙玉麟道:“如果你也想听听,那就帮我追问,别站在那儿,像傻瓜一般。”
孙王麟笑一笑,道:“我有把握让社兄私下告诉我,因此,我不便插嘴,谁知道杜兄愿不愿让你知道?”
年训毛躁起来,道:“好,老子也不听啦!”
杜希言道:‘你可还记得上一次咱们交手的情形么?”
年训不怀好意地瞪着他,道:“记得便怎样?”
社希言道:“上次咱们见面时,我对你的人才、武功和智慧,都非常钦佩倾倒,可惜形格势禁,不能与你论交。”
年训听了这话,心气较平,道:“此是过去之事,提之何用?”
杜希言道:“假如你从今以后,愿意改过自新,我们就可以化敌为友了。”
他说得很诚恳,一听而知出自肺腑,可使年训和孙玉麟都大吃一惊。
年训只征了一下,马上摇头道:“不行,我过不惯诸多拘束的生活。”
杜希言道:‘那不是拘束,而是尊重别人的各种权利而已,人类之所以能够存在,绵衍繁衍下去,全靠大家互相容忍,互相尊重。否则咱们与弱肉强食的禽兽何异?”
年训几乎要用手塞住耳朵,连连道:“算啦!算啦!这些话你留着说给你儿子听好了。”
杜希言叹口气,道:“我真想请教当世最智慧之人,看看如何方能使你改邪归正?”
年训仰天一晒,道:“我就是邪恶的化身,你要我归正,等如要我从世间消灭一般。”
杜希言面色登时变得很凝重,道:“我的确太多事啦!咱们闲话体提,言归正传。这回咱们再拚斗一次,瞧瞧究竟难行谁不行?”
年训道:“这话还干脆”他的目光向院落望去,大概是瞧瞧聋大师有没有出现。
杜希言徐徐道:“你很忌惮聋大师,是也不是?”
年训觉得在这个敌手之前无须赖账,当下道:“是的,那厮阴阳怪气的,可厌得紧。”
社希言淡淡道:“他已带走那女子,目下大概已离开寺门了。”
孙玉麟大吃一惊,付道:“若然这是事实,自是不该说出。退一步说,纵然是假的,但如果对方信了,便能使他毫无顾忌,得以放手施为,总之,这绝不是欲求克敌制胜之际所应该说的话。”
年训亦狐疑满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杜希言道:“我当然知道。”
年训摇摇头,道:“你也可算是莫测高深之久了。”
杜希言淡淡道:“我只不过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你亦有击败我的可能。如果聋大师一直威胁作,你心灵受制,武功亦当大为减色。”
年训道:“你为何拿性命朱开玩笑?”
杜希言道:“我绝无开玩笑之意,但其中的微妙道理你不必知道。”
他一直都以平淡踏实的态度语调,对年训说话。显示他的的确确是真诚不欺,其中没有玩弄什么阴谋手法。
年训宽心大放“呛”一声拔出了长刀,左手亦拔出招扇,双目射出鹰隼般锐利光芒,盯住对方。
杜希言手中“月魄”剑斜指敌人面门,摆出门户,气势凌厉,剑式森严探峻,叫人莫之能测。
双方尚未真正交锋,已使全场杀气弥漫,寒风旅卷。
孙玉麟退回数步,但心念一动,跃上院墙墙顶,回头一瞥,但见院落空寂,房门大开,那位聋大师和姚秀娟,果然已失去踪影了
外面菜园传来一响金铁交呜之声,铿锵震耳,隐隐有龙吟虎啸的威势。
孙玉麟不必回头去看,已知道杜年二人,业已各尽全力拆解了一招。
他正要回首观战,然而总觉得院子里有一点不大对劲。他迅速扫瞥一眼,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孙玉麟心中不服气,忖道:“我走南闯北,未逢敌手,挣得了一份声名。这可不是凭武功就办得到的。以常理而论,我的观察力极强,经验丰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必能看出,但目下此院毫无异状,实是令人不解。”
菜园中的社希言和年训,拚了一措之后,各自心中有数,互知对方已用上全力,这一场激斗之中,将没有分毫的侥幸。因此,他们都各自极力激起旺盛的斗志以便击败对方,谋求生存。
这等生死之斗,单单是双方的杀机和气势,已足以使将帅夺志,三军辟易了。但见霎时间杜希言兔起鹤落地连攻了七剑,登时剑光四射,精芒夺目,锐烈的金刃劈风之声,使人入耳惊心。
年训虽然连连后退,但终于挡住了对方这一轮急攻,他气也不端一口,马上刀扇齐施,展开反击。
他施展的是鬼王魏湘寒嫡传心法,极尽诡奇变幻的能事,一番猛扑,竟把杜希言迫得退回了原地。
他们旗鼓相当地作了一番急攻硬拚之后,一齐改变战略,换作窥伺对方空隙的打法。因此,只见这两人迅快踏步绕圈,许久也没有发招。
孙玉麟忽而回头观战,忽而回头打量院落,几个人之中,居然要数他这个没有出手之人最为忙碌。
他一面利用回头打量的动作,监视情势,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变。另一方面,他迅快地从各种角度寻思。
杜希言施展“天罡秘艺”虽是气势凌厉,但空灵潇洒,叫人看了十分舒坦,年训的诡异阴毒,则令人看了生出畏怖之心,可是对比之下,亦不会逊色。
他们互绕了数圈,先后出手攻拆,已斗了七八招。
孙玉麟忖道:“这两人竟是旗逢敌手,看来今日之局,不是三五百招可以解决的了。”
但念头刚刚转完,忽见杜希言刷刷刷连攻三招,年训登时露出败象。
孙玉麟登时又喜又疑,喜的是杜希言已占了上风,大可宽心。疑的是年训何以突然间就露出败象?
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拚斗,除非在很特别的情形之下,才会发生何错,要是很易出错,或者时时会失水难,那就不能称之为‘高手”了。
因此,年训突然间落了下风,情况不会常理。凡是不合常理之事,必定别有隐情。也许这就是一个圈套。
孙王麟忖道:“若然这就是年训的陷讲,故示破绽,以诱社希言入谷的话,打死我也不信,因为社兄的天罡绝艺,越斗越强,年训虽然全力以赴,到后来也未必保得性命,岂敢故意露出空隙?”
社希言这时得理不让人,挥剑凌厉迫攻,光芒飞洒,灵动接严,十招过去,年训已经手忙脚乱,出了一头大汗。
但见杜希言施展出一招“锦囊针”剑势化为无比细腻,一针刺透了敌人刀圈,锋芒疾吐,刺中敌臂。
年训厉啸一声,惨烈刺耳,臂上血光冒起“蓬”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向杜希言扑去。
这时不论是杜希言也好,孙玉麟也好,都不必询问,已经明白这是年训施展的邪术,他甘受敌剑刺臂之险,为的就是用这些鲜血,使出邪法。
杜希言身形快逾掣电,向后挨退。
那团血雾没有扑中他,可是却宛如有灵性之物一般,向他追去。杜希言施展开身法,连连腾挪闪避,而这团血雾依旧紧追不舍。
孙玉麟只看得头皮发炸,毛发皆竖。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愤恨填膺,恨的是年训竟然毁约,施展这等邪法。
在他这等高手眼中,一点也不费事就看出那团血雾,已经迫近了不少。无疑的杜希言更难躲过此劫。
孙玉麟愤恨之中,又涌起了同仇敌汽之心。但觉热血沸腾,豪情侠气,上冲云霄,当下长啸一声,横刀矮身,便要向那团血雾扑去。
他身形欲起未起之时,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事实上当那人抓得他手臂之际,他已感觉到了,并且也因为嗅到一阵香气,是以得知这人是谁?
不然的话,那人焉能这般容易就抓得中他。
他转眼望去,果然没有猜错,那人正是曾经使他倾心神往的云散花。
她那张艳丽的面庞上,泛起惊疑之色,急急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孙玉麟道:“杜兄正在危急之中。”
云散花道:“你下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孙玉麟道:“那有什么办法?”
云散花道:“你难道连危险也看不出么?”
孙玉麟道:“我焉能坐视不管?好歹先挡一下,杜见或者有逃命之机。”
他们对答了几句,虽然十分急促迅快,但社希言的形势,又危急了许多。
那团血雾,不但又迫近了许多,同时他也嗅到一阵血腥味,头脑间顿时生出昏眩之感,由此可见得如若被血雾扑上,定必当受不起无疑。
云散花更不打话,急急用手向年训一指,自己如一缕轻烟般,跃落菜园中。
孙玉群晓得她的意思要自己去对付年训,是以目光向那边掠过,马上发现年训双目半瞑,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他得到的印象是年训以全副心神,施展邪术,因而对身外之事,反而失去了所有的敏锐感觉。
这刻向他袭击,自然是最佳的时候,问题只在这个魔头不知有没有邪法护身?如有的话,如何对付才好?
孙玉麟实在没有时间考虑,甚至连转眼直看云散花的情形也来不及了,当机立断的纵身飞扑凌空掠去。
云散花身形落地时,已掏出了“丹凤针”凤鸟的呼中马上吐出了一根细长的针,发出了一阵瀚瀚的红光。
她使个身法,挪到杜希言纵过来的路上。
杜希言一眼望见她和手中的丹凤针,更不迟疑,加快速度,向她这边急审,霎时已越过了她。
他的全力冲刺,使身后紧追的血雾,落后了一段距离,但假如不是有云散花之故,杜希言决计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这一下冲刺,所耗的气力极巨,若是那么一下子不能生出新力的话,身形不免略略顿挫。这么一来,反而会有被血雾追上之险。
那团血雾向云散花卷到,一阵刺鼻的腥气,钻入云散花的鼻子内。她虽然已团住呼吸,但这阵血腥味,不但嗅得到,而且头脑也感到一阵昏眩。
她不禁忖道:“难道我的丹凤针,也抵挡不住这团血雾么?”
含头如电光石火,掠过心中时,那团血雾,已经漫体而过。
她除了一阵昏眩恶心之感以外,似乎还没有怎样。回头看时,不觉一怔,敢情那团血雾已化为千百缕轻烟,四下散开,修忽失去踪影。
那边年训传来一声惨哼,云散花连忙回头望去,恰好看见孙玉膀的大刀,从他的肋上拔出来。
孙玉群真怕又会出现另一团血雾,是以人随刀退,跃得甚远,看看可有异状发生。
年训发出惨哼之后,睁开眼睛,肋下鲜血喷溅出来,倒是没有化为可怕的“血雾”他的目光阴森狠毒,恰好一阵劲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得飘散下来,使得他的形状,变为十分可怕。
他缓缓的扫视社希言、云散花和孙王群,身形卓立如故,动也不动。
杜希言大步向他行去,剑横胸前。一直迫到他面前六六尺之处,但见他手中之刀和招扇,一齐堕地,这才略略放松了戒备,凝神查看对方的情况。
年训与他对视一阵,才移开目光,落在这刻已移到杜希言旁边的孙玉麟面上。
孙玉磷也凛凛生威的望着他,一点也不曾被对方阴势迫人的目光所化年训突然双眉一挑,怒声道:“孙玉磷,你以为你杀得死我么?”
孙玉喊道:“这话怎说?”
年训道:“我若不是大法被那贱人所破,你手中之刀,休想碰到我的身体。”
孙玉麟道:“也许你的话是实情,但本人所发的一刀,当时凝神一想,并已早已把生死荣辱,置于度外,是以使得神定气足,有无坚不摧之势。自问有生以来,这一刀已达至高境界。因此,你纵有护身邪法,也未必抵挡得住呢!
他气度豪性,口气诚恳,一听而知这是千真万确的话。任何人都会觉得,以他这等雄飞杰出之士,实在不须饰词目矜。
年训征了一下,这才把目光移开,转到云散花面上。
他的目光变得更为阴毒森厉,蕴藏着人间干仇万恨,牢牢的盯住了云散花。
云散花也居然睁大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与他对瞧,不但不曾怯惧,而且没有一点羞愧之色。
两人对瞧了一阵,在这个当儿,杜孙二人,都觉得不可做声。但为何不可做声?他们倒没有想出个中道理。
云散花淡淡道:“年训,你心中并非真的怨恨我绝情,而是在向我施展邪术。”
年训冷冷道:“你自家不认为是太绝情了么?”
云散花道:“假如我不是深知你的为人,又假如你不曾向我施展毒手,包括现下这一次在内,则我当然会自感愧疚,觉得对你不起。”
年训哼了一声,道:“狡辩,狡辩”
云散花道:“你若是认定我是狡辩,那也没有法子。但我手中的丹凤针,绝不会骗我,早先你对我施展那种鬼哭般的邪法,以及现在你对我像魔鬼一般的注视,此宝都告诉我,你是在使用邪法加害于我。”
她略一停歇,声音变得很柔和,又道:‘我不知你伤势如何,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为你包扎上药”
年训道:“不必了。”
他肋下流出的血,已把他半边身子都梁红了。
杜希言叹息一声道:“凭良心说,你真是一条硬汉子。”
年训的目光仍然注视着云散花,可是早先那种仇恨狠毒之意,已逐渐减少。只顷刻间,他的目光甚至已变得相当温柔起来。
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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