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账内,大臣们还没有到,曹驾前是他的中书令孙资,中书监刘放,侍中、光禄大夫陈矫,散骑侍郎陈泰(陈群之子)等秘书近侍之臣。
“看看吧!”曹冷峻着脸将急件递给中书令孙资,离席起身。
孙资展开急报,曹走到剑架前,取了剑,“刷”的一下抽出了佩剑,然后当着孙资,刘放等人的面,在帐内大幅度踱起步来。
孙资密切注视着曹,曹终于在面北帐帘前停下,他挥剑怒吼:“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资看了曹一眼,深深俯首:“陛下,鲜卑人……是不可忍,但如果一时不得不忍也就还是只能忍!”
“怎么忍?!”曹豁然转身,剑指着北方对着孙资咬牙喝道:“对于强盗?对于那些杀人放火的恶贼只要是一个人就无法容忍!”
孙资表示理解曹心中燃烧的怒火,很诚恳地点头:“鲜卑恶贼是贪得无厌的强盗,可强盗眼下却威胁不到陛下的大位,相比于羽翼丰满、心怀叵测的吴蜀二贼,对于鲜卑的忍只能算是小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心怀叵测的吴蜀二贼?曹心生警觉:“怎么?东吴又有什么动作吗?”
孙资看向刘放,中书监刘放立马出列拜道:“陛下,朝廷派往扬州大司马(曹休)处的御史,传回来的上报没让臣一天谁好觉……想想吧,吴国孙权勾结已经在辽东坐大的公孙氏,或明面上互相交换战马、粮食、铁器等军事物资,或双方使者策划于密室,准备偷袭我大魏,他们大概也睡不好觉,他们谁不好觉,却是希望天下大乱!”
曹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公孙康勾结孙权!确有其事?”
孙资出言为刘放证明:“刘君所言不虚,,幽州刺史王雄近日上奏朝廷:孙权的将军周贺,乘着海船已经到了辽东!”
曹气急冷笑:“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公孙渊!他废叔自立,辽东国中之人都不信服,还是朕遣使持节任命他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他才坐稳了那个位置!”叹了口气,曹有些感慨:“……现在想来,是朕作茧自缚了,悔不该舍弃刘晔的劝谏呀……”
孙资继续道:“眼下朝廷已经丢掉了关中,凉州方面的情况也危在旦夕,如果朝廷再和鲜卑人大打出手就真遂了各方逆贼的意了。诸葛亮、孙权,还有公孙康就是希望大魏和鲜卑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使朝廷脱不了北方草原的纠缠,耗尽朝廷有限的力量,他们好渔翁得利,进军洛阳,瓜分大魏,取而代之!”
曹甩袖不悦道:“别说了!”
“臣失礼了。”孙资躬身谢罪,果然不再复一言一语,诺大的御账一下子沉寂下来,有些冷场。
这时,一禁军甲士入账禀报道:“启禀陛下,大将军、车骑将军他们到了。”
“宣!”曹凛声“嘣”一个字,将佩剑插回剑鞘,反身入席坐下。
须臾,甲叶锵锵声中,司马懿、曹真、张,夏侯霸、朱灵鱼贯而入。
君臣见礼后,分成两列就座。
曹将急报上的事又说了一遍,点将司马懿道:“车骑将军,孙中书教朕忍,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司马懿起身答道:“陛下,诸位,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对付鲜卑人就得了解他们。据臣所知,如今代郡以东的鲜卑诸部主要分为三大势力:其首领一为步度根,其部众分布在并州的太原、雁门诸郡;二为轲比能,其部众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诸郡;三为东部鲜卑素利、弥加、阙机,部众分布在幽州的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后汉灵帝以来,鲜卑诸部多次分裂没有统一的王庭,实力是最最衰弱的时期。当年鲜卑单于檀石槐在位时汉军都可长驱大漠,追亡逐北,可见鲜卑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因此……”司马懿加重语气,“臣力主打,打掉鲜卑人的嚣张气焰,打得盗贼不敢南顾!不敢越长城一步!”
曹两眼放光:“打?怎么打?”
司马懿先向曹郑重一礼,而后掷地有声道:“撤换掉不知兵机、以武逞凶的并州刺史毕轨,启用一批锐意进取、熟悉边情的良才,比如……重新重用渔阳雍奴人(属幽州)田豫!”
毕轨是汉典军校尉毕子礼之子,曹的心腹,曹为太子时,毕轨为太子文学。黄初末毕轨去地方任职长史,曹一登基便召还任职郎官,并嫁给公主,赏赐万贯。
司马懿明白曹虽然痛恨毕轨丧师辱国,无力制止鲜卑钞掠,却不会真拿毕轨怎样,因此他连将毕轨交付廷尉署论罪的话都没讲,只是说“撤职”。
听司马懿提意撤下毕轨,曹不由骂道:“步度根是保塞鲜卑,和轲比能又有杀兄之仇,无缘无故怎么说反就反?毕轨也是饭桶!鲜卑骑兵来去如风,他坚壁清野、等待援军就好,偏偏自不量力出塞跑去和鲜卑人野战,真是自寻死路!”
说着,曹看向孙资:“拟诏,以田豫为并州刺史,即刻赴任。毕轨免官为民,让他滚回京师好好反省!”
保塞鲜卑,相当于藩臣,步度根差不多是活活被毕轨逼反的。这个事情很早就有端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眼见天子直接替毕轨开脱免罪,曹真有些看不下去,不过犹豫片刻,曹真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和司马懿,一个襄阳,一个潼关,一胜一败,他在曹心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并且他的身体也不好,没有精力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