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蝴蝶不知道什么叫做忧伤,它只是一个小小的昆虫,在天地之间翻飞,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如果我们用唯物主义的眼光看蝴蝶,还可以加上一句:它是青虫们的成虫状态,它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但是我们化身为蝴蝶又怎么样?
春天的枝头,有两只蝴蝶绕着花儿纷飞,我们轻轻近前,俯身上去,立刻,我们便成了蝴蝶、蝴蝶便成了我们。我们轻快地舒展着翅膀,谁也认不出我们曾经的模样。在一刹那间,我们突然记起了前世的一个约定。这是怎样的一个约定啊,在无数的轮回中,这个约定几乎被我们遗忘,当我们生而为人的时候,忙于追逐各自的功利,谁也无暇记起它。
这时突然有一种广泛的忧伤占据了我们的心,我们的忧伤是蝴蝶的忧伤,毫无做作可言。
二
我们飞了将近四分之一个小时,这是人类的时间,不是我们蝴蝶的时间,我们的时间比这还要短暂、比这还要永久。我们不耐烦漫长而又无聊的日子,总是在我们最美的时刻让自己象花儿一样开放,然后又象花儿一样死去。人们并不把我们的生命看重,他们总是用深邃的目光来观看这个世界、观看我们蝴蝶,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死是花儿的凋谢,有一种恬静而又庄严的美,他们不知道!
我们在花丛中飞了将近四分之一个小时,然后停在一朵玫瑰花的花瓣上,拍拍翅膀讲起我们的“蝶语”这是多么让人耳热心跳的话呀!
这时突然有一种广泛的忧伤占据了我们的心,我们的忧伤是蝴蝶的忧伤,毫无做作可言。
三
你轻轻地飞了起来,在玫瑰花的花香中上升,月亮走进薄薄的云彩后面,它的光芒透过云层淡淡地照在你身上。你在月光中轻盈地舞蹈,一会儿飞上树梢,一会儿藏进花丛,当月亮从云彩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你竟一下子飞进月亮里,在它那大而圆的轮廓中上下飞舞。这时我突然觉得你象极了一个精灵,一个来自月亮的美的精灵。我呆呆地望着你,几乎忘记自身的存在。
我们慢慢地飞着,飞出了玫瑰的花香之外,一直往上飞仿佛就可以抵达永恒的所在。
“相信永恒吗?”你扑打着翅膀在我眼前优美地划出一道弧线,问。
“你不就是吗?从来美都是永恒的,它不生不灭,和天地共存,只是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
你淡淡一笑,轻飘飘地落在一片叶子上,我仍旧在空中跳着我的慢四。
这时突然有一种广泛的忧伤占据了我们的心,我们的忧伤是蝴蝶的忧伤,毫无做作可言。
四
我们在花的隐蔽下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我们的生命因为这个梦而延续,从来都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在梦中我们纵情地舞蹈,我们的舞蹈是一种超越了美人胴体的写作,是我们灵魂纯真至善的宣泄。
谁知道我们蝴蝶的话语?谁又能知道我们蝴蝶的快乐和忧伤?
我们渐渐平静下来,重温着那个前世的约定。一种真切的忧伤从我们生命的某一个点漾开,最终涵盖了我们生命的全过程。这忧伤深刻得让我们忘记了痛苦,我们只在点点滴滴的回味中品尝着以往的真实。
之后我们轻轻站起,从这一刻开始,蝴蝶仍旧是蝴蝶,我们也还是我们,我们不再知道蝴蝶的忧伤,蝴蝶也不再懂得我们的无奈
五
我们所谓慈悲的眼神在空中枉自深邃地凝结成日和月,仿佛将要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露出更为广泛的忧伤一样。
2003。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