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趾高气扬,有的形影相吊。整个街道被云气罩住,音乐声从高楼的某一窗口传出,略微加入一点喧嚣。阅报栏前人头攒动。都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也挤过身去,在报纸的醒目一角看到下边一段伊人写的竖版排列箴言:
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
给他人以帮助
人生最大的愚蠢莫过于
自欺欺人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
有自知之明
人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
失去真诚
人生最大的成功莫过于
结识朋友
人生最大的寂寞莫过于
我唯一能看得清的这段文字可说是很耐人寻味的。既可以从左往右又可以从右往左读。我看到身边的人也在品味这段话,只有我在游戏般地笑。但愿他们品味的和我笑的不是同一原因。我晒笑之余,也在想人生或许真的有一种巧合,好人和坏人读的是同一本书或同一篇文章,只是象现在的我和其他读者一样,读的方向不同:一个从右往左读,一个从左往右读,完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缘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这个世界的一切是上帝玩的游戏吗?
云弥漫在街和楼之间。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透过那灯光,才有些微弱的光线。是的,我讨厌浮云,你虽有着与众不同的秉赋,但我知道你是从小溪中升腾出来的。如果没有风,你也会一动不动,纸片般的惨淡,柳絮般的轻盈,哪儿是你永恒的避风港?哪儿是你真正的故乡?云,我知道你也是雨,你为什么不能停止漂泊,化作含情的泪飘落下来,将我干渴的心抚慰,你总是漂泊不定,把希望寄于海市蜃楼般的幻境,你或许曾是救生灵于涂炭的春雨,你应该把希望根植在绿壤上,那一棵草一朵花的枯荣是你努力的结果。浮云在雨后的阳光下也是七彩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美不胜收,象大姑娘手里的彩巾,每过一个季节就变幻了一种颜色。颜色代表你的愿望,而我的生活都被你镀上了七彩。
云确乎飘起来,沉沉地压了下来。街道上的商店也纷纷地准备提前关门歇业了。只有那微弱的灯光,还在云气中泛着一点光亮,我独自走着,头脑里装满了各种念头,忽而竟下起雨来。我惯性般地随意地想着,随意地走着,整个街道显得空荡荡的,我只想买书,那本我期待已久的神奇的书。
雨点从白亮亮的雾气中落下,落在我的头上肩上,衣服早已湿了,头发上的水迹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知道这条街有许多书店如外文书店、科技书店、古籍书店。
走遍每一书店的最笨办法就是步行。从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乘公共汽车虽快反而容易漏掉那本好书。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只是在公共汽车站附近,踯躅地站着几个人,但他们一会儿就会从这里消失,回到自己的家。他们最喜欢的书放在家里,而我的书放在书店里。我要一步步地走,一个个书店地找。
一些贩卖通俗小说的摊贩都回家去了,只有那写满色情、凶杀、恐怖的图书广告,摊架还在那雨里淋着,广告下面还有一位瘦弱的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姑娘逡巡着。她说她要回家,却走迷了路,我只好带着她走。她着急回家,我在找那本书,我带着她走,尽管寻找她的家和买到我心爱的书同样是不可预期的,但我们同样不怕被雨淋湿衣服。
走了很久,街道上没发现一家书店,真象是书店已在这个雨夜在地球上消失了,真有些郁闷,甚至想,哪怕只看到一家书店,冲进去,只要视线所及的第一本书,就一定买下来,绝对不管它神奇与否。然后再帮女孩找到家。
开始,女孩的神情近似于沮丧。后来因有我同行,他的面色渐渐好看起来,再不似先前那般迷茫。但她依旧一句话不说,只是睁大眼睛,力图从身边找出自己熟悉的家的标志。
不知过了多久,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前边有一个灯火辉煌的所在。女孩惊喜地叫了一声,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再见,就消失在雨巷里。
我仔细一看路标,这是延安东路,根本不是福州路。我突然大笑起来!前边“大世界”的窗口里传出来的笑声正和我的笑声融合在一处。
1989年冬月于同济园
2004年11月改于海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