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

是倒在金银滩，青山埋忠骨，日月贯长虹。

    缪老见下面的大爪斗在掀那块石坡，只见铁兜撞击出无数火星，挖掘机吼吼直叫，它掀不动，赭石是与大山联结一起的。你铲吧！

    铲，产！有产，有产阶级！缪石脊背上冒出层汗，而且也爬上额头了，绽滴下淌。他闭住眼，数了数，三代十六口，一个皖西娃子的根，爆出省长儿子，部机关老二，加拿大的的孙女，开发商孙婿，还在跺脚的孙子，他的脉，他的须，他的承传，房子，排屋、别墅，还有公司地产，幢幢座座那么许多，都得来了，进来了，是变，还是不变，能像脊石坡石牢固么？

    倥惚！窗口前火星四淬，坡石整个被击碎了，缪石疼得闭住眼睛。

    3

    还真的挡不住，包括自己。孙子与同来相助的热心人，都拥了过来，拉的拉、抱的抱，推的推，棒的棒，连车带人腾云驾雾把缪老拽离窗口。在小心、注意、慢步，踏稳的殷勤中，老人掺扶进6缸奥迪座车，孙子陪坐旁边，驾驶员小心地按动自动档缓缓驰去。

    缪老始终闭着眼睛，车上的音乐声响了，是时下流行的“忐忑”强烈弹跳旋律让老人气愤地张开眼吼了句：“红歌！”孙子赶紧吩咐，碟片换了，十送红军饱含深情依依不舍的委婉音符在在小小的空间上下，可惜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车窗外滚滚红流燥动人群琳朗满目的广告挨挨挤挤轱辘的节奏。孙子iphone上的马林巴琴掺杂进来，他摁接：“老爸，是，爷爷动身了。”“什么护士，没有，我在啊！”“噢，我注意，我注意！你放心，老人家很好。”孙子会了证实，从公文包拿出ipad，启动莹屏，朝缪老移了移“你看，爷爷精神着哩！爷爷，爸”老人不屑一顾，闭眼，沉浸在红军挥泪撤退的青山秀水画面中。

    蓦地，一个紧刹，车内的人都往前冲，老人睁开眼，见前面有个乡下仔子，驼着装满蛇皮袋旧钢筋正踉跄穿过马路，一手还牵着衣衫褴褛的婆娘，婆娘拉着已经惊慌失措的小孩。见车子停下，仨个都踮起小步快速越过。这踮步的神态，太熟悉了，是大山人独有的动作，缪老听不清驾驶员嘟哝，但按动剌叭的尖锐剌激让混浊的双眼瞪园了，他想骂人。

    小车终于驶出繁华都市，葱郁的西山越来越清晰地逼近，两旁是耸起各种形态的新颖别墅，还有一大块翠绿的高尔夫球场，缪老知道，这是城市新扩展的高档住区，龟孙子也赶潮流入驻了。呵！到了。缪石不相信自己的眼球，车停下的前面是座二层豪华寓所，穹形门上竟也是长长的巴洛特飘窗，而罗马柱侧竟有块赭红的条石，边上植着枝杆还光秃的百年银杏树。

    “爷，你看，我特意从您的老家大别山移来的，可以每天从窗口看到它！”

    长裙曳地孙媳正笑容可掬地在门前迎接，手上还捧着束五彩缤纷的鲜花。

    缪老在孙子等的掺扶下竟也踮起步子，山道罗！他昂头直望既熟悉又生疏的窗口，呼吸急促起来，如一条习惯在混浊嚣闹河里的鱼，突然被带入清澈平静的水中，太多的氧气负离子不适应了，他大口大口张颚，一个眩晕，瘫软在老家的赭石前

    众人慌叫一团，把正在啄食的一群白鸽扑翅飞起，鸽哨嘹亮，在碧兰的天空中翱翔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