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上而内疚

    　　起床，我跟你说个事儿。是海伦的电话。我还在熟睡中，事实上，我彻夜未眠。为了2010如婴儿般到来而感到幸福，为了2010如天上落下的酸雨感到悲凉。

    最近，海伦跟我说了很多话，我知道她是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女孩。我开始喜欢听她讲话，她在全国著名的院校毕业，她比我知道的东西要多，却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来询问我，我哭笑不得。

    我不开心。她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d-club人满为患，我根本无法跳舞。她恼怒道。

    噢，这样，你的快乐确实是一些微笑的事情。我安慰她，没事，下次吧，等疯狂的他们都走了，我再去陪你跳。

    元月夜。

    一个外国人开的酒吧。在我看来，不像酒吧：不跳舞，不大醉，书架上满满的书，简约的布局。一个私人交友会所。我想。

    寂寞的撒旦。

    我终于在第二个书架的第三层底部找到了唯一的一本中文书，书的封面有明显的褶皱，想必不是主人刻意放上去的，是来往的客人遗漏的珍品。

    怎么？你喜欢曼陀罗式的爱情。海伦说。

    我回以微笑，你的曼陀罗是毒品，我的曼佗罗是茶花。虽然只是一字之差。我宁愿轻缓一点的爱情，或者，毒品般剧烈的爱情，向来是你的喜好。

    噢呵。是嘛。她手中举着一杯迈克尔请她的加冰威士忌。递给我一瓶嘉士伯，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回道，谢谢你的啤酒。

    干杯！

    我知道，我是这间屋子里面英语水平最烂的一个家伙了，当然，海伦的朋友莉莉要与我争这个“最差头衔”连d-club外面乞讨的大婶都能流利地说出“happy new year”（海伦为此前仰后合）。我与莉莉羞愧万分。

    海伦在跟当晚要追她的美国男人迈克尔聊天，脸上有天真的笑容。确实，她比我想象中要纯真，后生一点。

    迈克尔很风趣，他大概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流只能夭亡在打招呼之类的言辞，于是，他用中文来跟我谈天；因为有海伦在旁边做翻译，我言语中有生平第一次谈公务的张力。第一次洽谈业务，似乎就这样“破处”了。

    我记得，我与海伦有一个约定，如果将来，我与外国人合作，她要给我当两天的免费翻译。

    为什么是两天？

    如果在两天之内，不把生意谈成，也说明谈不成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当海伦与迈克尔在我面前接吻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直面的勇气与魄力。

    海伦说得对，男人就应该有像海一样的胸襟与气度。——这，与我没有完全适应外国文化氛围有关系吗？海伦也回答不上来。

    莉莉到门口的石凳上拉我回去跳舞，当时我正跟几个法国的留学生抽烟。他们的中文让我感到很舒服，未至于牛头不对马嘴。莉莉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安迪，我找不到海伦了。

    她跟迈克尔在接吻呢。在二楼。一楼人满为患，我才没有你那么拼命去跳舞呢。我揶揄莉莉，取笑海伦。心，像被刀剜去一块肉一样痛。确实，如海伦所说，她冷落我了。当然，作为朋友，我能理解。

    朋友太多，未必见得是一件幸事。逢年过节，打电话，发信息，登门拜访，少了哪一家，不但别人心里不舒服，自己内心还有怨气，何苦这样。可是，我们是朋友吗。是情人吗。是知己吗。或许，什么都不是。

    如果不爱，就会相忘于江湖。我是这样想的。海伦，也知道。所以，她才有勇气敞开心扉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那都是她藏在心里的种子，倘若发芽，就会在心房扎根，再也不会说出去。我真幸运，原本，两个人相遇，是需要缘分的。

    安迪，我觉得很内疚，我已经拒绝了几个男人把我带回家的请求。

    你的意思是，你会因为自己拒绝跟他们上床的请求而感到自责，是吗。

    也并不完全是——多少有一点点。比如迈克尔，昨晚，怕我被别的男人抢走，把我看得很紧，很殷勤地为我买单；可是，后来我也没跟他回去，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海伦说话，有点词理不清，前后矛盾，或者，她的爱与不爱，本身界限就是很模糊。

    女人没有什么作为回报，只能用身体。海伦一定是这样认为的，否则，她内疚什么？一瓶啤酒？还是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为了不能陪他上床而感到内疚，我看，只有圣玛利亚或者观音才有这样的造诣了。不过，我倒蛮欣赏海伦这种欲罢不能的野心。

    2010-1-12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