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再

    一

    清颜与蓝相约在城市堡垒的酒吧。

    桌上有一瓶1997的法国红酒。两只高脚杯。清颜举着杯子，来回的晃动着。突然她的泪就滴入酒杯中融化。

    她说，蓝，我毫无理由的爱着一个人，我知道他会回到我的身边。所以我会继续写诗歌，直到一千首的完成。

    唯一知道她们的故事的只有蓝，清颜总是这样的认为。蓝是个不知道忧愁的理性的女人，她信任她。

    蓝笑。有些东西只能给予自己认为值得的人。持续的爱，到最后会爱到自伤。保留的只是爱过的影象。放弃也许会达到最后的完美。

    所以，她说，清颜，你不自由。你没有从那种桎梏中走出来。

    释放是没有准则的一种心的沉默。她忧伤的说。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没有任何的罪恶感。这是一场不自知的婚外恋。我等待了十年，你是明白的。

    蓝不明白。蓝无法体会进去。她只能安静的聆听。

    二

    清颜在三十四岁的时候再次陷入了情网。

    她很是困惑，她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女人需要的是什么？她有稳定的工作。有表面上和睦的家庭，有一直坚持的爱好，在坚持中，清颜已经成为这个城市小有名气的诗人。

    她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遇到尘，是过了十年以后的这个小城庆祝遗址发现演出会，将要举行的那一场盛大的酒宴上。他们相逢之时那样自然的握手就仿佛是一个世纪之后等待的结果。

    尘是一个弹钢琴的男人，有着修长的手指和无比镇定自若的神情。一如清颜记忆中的那个系着红色领结在舞台上弹蓝色多瑙河的少年。

    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少年定格在自己的心中。

    十年了，这个青葱少年就站在他的身边，微笑着举杯。那样颠簸流离之后还能与他相见，是一种别样的温热的感动。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开始和他小声的言谈。在进入了中年的时刻，能够有一个象他这样的朋友坐在身边，听她默默的倾诉经历的苦乐，实在是一种幸福。无论清颜说什么，他都会默默的聆听。偶尔插上几句话。

    清颜那夜喝醉了，他用一种宽容的目光看着她说，没事，反正我在十几岁的时候便认识了你。

    她微笑。

    时光的飞逝，原来没有将她的感情远离。她要印证这样的幸福，在一直阴沉着的天空里，有人还为她还留着一片蓝天。

    她说，我一直在等待。那个弹琴的少年。

    她想，我等待的最后就是这样的时刻吧。尘的出现。

    三

    再次相约，是在梅镇后湖公园的咖啡屋内。

    已经进入了冬季，天气开始渐渐的寒冷。清颜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系一条紫色的沙巾。俨然是一个一个奔扑约会的十六岁的少女向这里走来。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

    后湖的一条长长的通道上，栽满了青翠的植物。它们不怕冷。

    走廊的尽头，一盆梅花绽开了花蕾。清颜走过去，静默的看着梅花，她知道，梅花怒放的时刻是怎样的一种美丽与丰盛。它们此刻迎风绽放。

    清颜静立在梅树边想，在这个纷纷杂乱的世间，还能保有一些不变的感觉和心情其实是不可能的。岁月流逝，一切都会变。自己的也在逐渐的改变。没有什么会直到永远。所谓的永远只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假象。

    她突然的叹息出声。

    那个酒宴之后的夜晚，与他道别，缓步回到自己的家。心里是有着太多的感叹。那夜没有月光，只有冷冷的风声回旋。整座城市仿佛已经沦陷。她回到家，便将自己封闭在另一间小屋内。很早开始，她与丈夫没有任何的话语可以探讨。如果不是六岁女儿的原因。她早已经和他离婚了。

    她明白，这个男人，爱她。可是他爱的方法太过激烈。

    他不许她和陌生的男人接触，他追究她外出的每一个动向。

    她累了。这样的婚姻是一种窒息。他们争吵，引发的战争惊天动地。他会狠很的将她的头压在墙壁上用拳头揍她。有的时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这是一种暴力。他每动一次手，她的心就会伤一次。

    她说，请你不要动手。

    他说，是你逼我的。

    我恨你。只要你动手，我会将这样的恨意加深到更一层。

    她不爱他，可是她没有从这种婚姻中走出来。有很多种理由。

    她打开窗户，这个一百八十平方的房子是近段才购买装修的。因为清净，所以买下来。她喜欢清净的生活。风从窗外灌进来，冰冷中她感觉到有一丝温热。她想，生命中无法触及的回忆应该藏在这样美好的夜里。可是，如果当初父母的反对，她就会和尘结婚，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最起码，尘不会象现在的丈夫一样殴打她。

    创作是一种寂寞的表现。她一直怀着矛盾的心情继续着。就象此刻在夜雾中摸索。也许是一种中毒的表现吧。她将自己幻觉中的少年写在诗中。意境的深邃没有人可以抵达自己的内心。所以诗歌最能掩藏自己的情绪。这话，她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蓝说过。

    日子就是这样的反复的过着。

    与尘相逢，他用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她回了头。

    尘说，你是我不能忘记的女子。

    她想，有很多的人都在路上反复的跋涉。在变动与不安中等待着，寻找着。

    尘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平静温暖。只要与他交谈。

    路是这样的漫长。雾气更浓。可如果依旧保持着一棵谦卑的心，一定会在路途中遇到广阔透明的天，生命才会有所价值。

    她相信尘。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象她相信这盆梅花必定是为着她的爱情的来临而盛开。

    咖啡屋内，暖暖。等她的男人，眼神明亮，温柔至极。

    那个晚上，她留在了梅镇。

    四

    蓝看清颜的每一首诗歌，每一个片段，每一时刻的心情。她都有种无法言述的感慨。或者她所做的只不过是把那种上苍安排好的情节用语言用诗歌的形式表达出来。

    是的，蓝只是一个观众。清颜的唯一的听众。

    她眼看着清颜在困惑中挣扎，却无能为力。有些东西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说太多的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做起来却不容易。

    我只能做一个观众，蓝这样的回答她。一个演员就是需要观众去深入她的心灵，察觉她的内心的悲喜，其实那些悲伤的事情，就是在给予我们快乐。

    清颜，我只要你快乐。蓝说。即使你爱。也要爱得快乐。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飞翔的青鸟。在无垠的天空上，选择着自己的方向。

    我不批判你，一个人很难遇到自己想要确定爱的人。不可错过。可我不希望你由此走进误区。

    所有最终追寻的理想的爱情，只是放在青鸟的羽翼上。而青鸟它飞不过冬季。

    你知道了吗？你就是这样的与他难以靠近。

    彼此相爱，却不能给使爱成为枷锁。蓝看到他们的感情在彼此的阴影中生长。因为亲密无间的靠近，已经让他们的灵魂，不能象流动的海水。

    是的。清颜回答。可他是我生命中盛开的最为深邃的花一朵。我只有在黑暗逼近天空的刹那，展开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的飞翔。

    那是一种你想象不到的决绝。

    你是理性的女子。她说。我知道你无法体会。因为理性的人根本不敢狠狠的去爱一场，在现实中。所以你才将自己困在网络里。是这样的吧，蓝。

    是。我是理性的人。我能理性的分析你的感情。蓝说。与我在网络没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遇到一个值得我爱的人，我也会以决绝心态来面对。但是高飞的最后会将自己毁灭。代价太大，我不会做。

    你爱你与你生活了这些年的那个人吗？可我爱。一直爱到现在。蓝再次说。

    我不爱，他用拳头狠狠的打我，这是一种暴力。如果我有愧疚，也已经在一场战争中完全的湮没。有的时候，我希望得到他的理解。毕竟是夫妻。

    那个夜晚，蓝还记得清颜他们争吵之后，她的丈夫与蓝在电话中说了一个小时的话。蓝所能做的只是劝解。一个男人的拳头不是放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的。要得到她的心，越是暴力越不可信。

    清颜的男人是个心胸极其狭窄，自私而有暴力倾向的人。

    清颜说，这个男人，不放我走。而尘终于离开了我。他也害怕了吗？

    是的，他害怕了。他无力承担你的爱情。你知道的，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恩，我知道。他不是逃避。他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也放手吧。错过就是一生。蓝说。

    五

    和尘在一起，仿佛生命重新的活了过来。

    那天，他们再次相拥在一起。她说，我好想这样的与你生活着，不离不弃。

    我也想，尘说。

    如果我们能隐居在这梅镇。该有多好。

    生活总是严峻的，只有相聚的时刻才会有那样的突发的想象。在有限的时间里，如果能够去一条陌生的小径，去看看向往的大海，和爱的人在一起。偶尔在无人的地方拥抱亲吻，在这样原来可以享有而不能拥有的世界里稍做流连。该是多么美的事情。

    可这一切只能以诗歌的形式表现。只能够在奇想中燃烧自己的灵魂，烧灼的是阴暗中的快乐。

    尘的十岁的儿子先天性的耳炎，影响听觉和生活的有些能力。尘的妻子，那个可怜的女人，苍老得这样的快。在尘的心里，有着怎样的悲愁和寂寞。她同情尘的妻子，不忍心伤害他们。她知道和尘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相爱，一如从前。

    她说，尘，如果你的她知道了怎么办。

    那是数次幽会之后的一天。她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裹在白色的床单中。

    他亲吻她。

    我从没有考虑着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都不要想。不要想。

    尘，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我是快乐的，因为我有你。

    我要从现在开始为你写一千首诗歌，纪念我们的爱情。

    清颜无限落寞的摇头，人生只不过短短的几十年，经历太多的离别悲苦，你依旧走到了我的身边，为我停留，即使死，我也愿意。

    不许这样的说，颜。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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