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徽帝顺着话,让事情过去。
“臣与内人确实如此想,罪者已逝,死者为大,应当作罢,因此苏家传来死讯后,内人好心上门吊丧,当是了结,也免得苏少爷死后功德簿记上那笔恶事,谁曾想苏家欺人太甚,不仅污蔑内人是凶手,当场打骂,更是口口声声要杀人臣的妻子。” 顾亦丞娓娓道来,勉强算得上惊心的场面,从他沉沉的语气里道出来一点情绪不起,却是掷地有声,令人生骇。
“皇上,臣管家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苏瑜一下步出,跪地请罪。
随后苏放紧跟着出列跪下,替苏家辩解,“皇上,是臣管妻儿不严,伤了顾夫人,还让这些小事叨扰皇上,臣有罪。”
“血溅当场,险些落入被烧,这叫小事?”顾亦丞锐利的扫了眼苏家父子,话里是夹刀带棒,毫不留情,“敢问苏将军,是要人命丧当场,给苏少爷陪葬才算大事吗?”
苏家父子被说得垂下脑袋,等待天徽帝发话。
这事确实是苏家理亏,辨不得,只能受着。
“顾夫人身子可有碍?”天徽帝故作关怀。
一般人这会都会答无碍,但顾亦丞他就是不走寻常路。
“有。”顾亦丞补充道:“十分不好。”
他说得眉头紧蹙,倒是让人分不清他话里几分真假。
“以顾相对顾夫人的疼爱,要是顾夫人真有大碍,顾相应当坐不住了吧。”一位瑾王派系的官员这时忽然出声,帮衬着苏家来踩顾相府。
话音刚落,那官员瞬间感受到一道锋利的眼神射过来,他悄然抬眸望去,却见那道目光源自前端的瑾王,他讨好不成反而惹怒了人,当下低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若非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这堂上岂会还有苏家之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胆敢在一国之君面前提斩杀朝中一品大臣,说得还很给皇帝面子,让人不好发作,古往今来顾亦丞还是头一个。
天徽帝脸上瞬息万变,青紫不接,一口气堵在心头咽不下吐不出。
看在帝王面子上,留人一命!
好一个面子!
“还请皇上为臣做主。”顾亦丞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无能可企及。
“你觉得该当如何?”天徽帝压住胸口那团郁气,耐心道。
“依法办事。”顾亦丞道出四字,看似没有任何坏处,实则是真狠。
苏奕世是对正三品诰命夫人不轨未遂,苏家父子包庇,在法上是徇私枉法,苏夫人的罪更是大了,她污蔑,打骂、杀人未遂,一件高过一件。
其一,苏奕世要是活着,十年牢狱之灾是跑不掉了。
其二,身为一朝将军徇私枉法,要知道将军一旦不公正,极易导致军心涣散,要是在战乱时内部矛盾骤发,这事可不是丢官能了之事,当军斩首或是满门抄家都不为过。
其三,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杀害,虽说人未死,但在律法上死罪无可避免。
顾亦丞一句依法把后路全部切断了,只要天徽帝放话,谁求情都是驳了皇帝的意思,而依法办事,不存私情,作为一国之君如何驳回,尤其那人手里势力足以与皇室抗衡,更难以相驳。
天徽帝沉思片刻,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他人。
“这件事就交由骁王来办,朕累了,退下吧。”天徽帝在众人的万岁声中离开。
骁王不站派系,在朝中是干净之人,办事不会徇私,被迫承担这件事,他还是尽心尽力的为天徽帝分忧,下朝后便把两人留下详谈,了解来龙去脉,并在证人方面很是在意。
在事情上苏家当真是不占到一丝好,桩桩件件都不是隐秘之事,委实难以辩驳。
顾三率先把消息送回了顾相府,那位“不太好”的夫人,正摇着团扇,吃着水果,好不悠哉的在府内装受伤,为把戏做全,即便府内没外人,她还是尽心尽力的把脑袋缠了一圈。
顾亦丞处理妥当回府,踏进青松院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指控,
“你太会占便宜吧。”云浅凉不满的控诉。
她利用苏家铺了一条路来对付秦氏,他前脚骂了她,后脚就走了这条路。
“你我本是夫妻,一条路自然要两个人走。”顾亦丞一听便知所指,回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多新鲜啊,把我骂得跟孙子似的,自己还不是照样利用。”云浅凉往嘴里扔了个果子,把果子当成顾亦丞,狠狠地嚼碎才满意。
“这可冤枉我了。”顾亦丞欣然走近,在屋檐下的凭栏坐下,朝她讨了个果子。
“你骂我混账,别以为你及时住嘴,我就没听到。”云浅凉挑了个看起来像酸果子的扔进他嘴里,“不过玩这么狠,跟苏家有仇啊?”
一锅端,可不是狠嘛。
苏家倒台后,估计百姓又得在他的恶行里添上一笔,残害忠良,奸臣之名洗白无望了。
“没仇,只是借此机会清为官不正者,护国将军府地位最高,杀鸡儆猴方便警示那些行径不端者。”顾亦丞品到果子有些酸,挑眉看她一眼,她眼里满是得意,他弯了弯唇细嚼慢咽的把果子咽下,倒是没让她看到想见的表情。
“想必顾家是开国功臣,苏家自是比不了,但苏家起得早,和陆家齐名,虽说护国将军的名号是凭着嫁女儿所得,但应当不会那么差吧?”云浅凉不再胡闹,团扇往他那边移了移,轻轻摇着,有一下每一下懒得很。
顾亦丞双腿一抬,换了个方向,不再侧身偏头的坐着,顺带从她手里取走了团扇,这才缓缓将苏家情况道明。
“苏家早年有过功勋,但那是开国后的战事,算不得太大的功,属于捡便宜了那类。在治军之道方面依旧是用人唯亲,苏放的将军一职便是这般得来的,而随着苏老将军年事已高,行事越发的偏颇,军中将才均是受尽打压,甚至被迫害致死,这样一颗毒瘤放在军中,只会坏了军队纪律,乱了军中风气。”
“苏家既然有兵权在手,为何还怕你?”云浅凉乐意享受着他的伺候,偶尔给他嘴边送一颗果子,“天狼军在外人眼里是已经死亡了的军队,这样算来在外界眼中你顶多就是有十八将当左右手,天徽帝忌惮你什么?”
“十八个都弄不清你说该不该忌惮?”顾亦丞扬眉,又道:“先帝开始就已经忌惮顾家,到了天徽帝这里,为了苏家的兵权娶了苏贵妃,苏家兵权早年已经交到了皇上手里,但军队还是一直由苏家负责掌管。”
十八个都弄不清,云浅凉觉得这是句好嚣张的话,偏生这是从顾亦丞嘴里道出,信服力大大增加,毕竟顾拾是个先例,由不得人不信。
“天徽帝就同意你这么乱来?”
护国将军啊,一品大员,就这么让栽他手里了?
“我跟你提过覃越城军队的事吧。”顾亦丞不满意地咋舌一声,“虽然没能完全收服,但和宋疏瑾各占了一半,上次透了个底给他。”
历代君王,哪个不想把全部兵权掌控在自己手里,可惜朝廷局势纷争,从来都是兵权旁落,导致王位不稳,要么被踢下了龙椅,血洒金殿,要么是权利被架空,成为傀儡皇帝,
兵权绝对是王道。
云浅凉竖起大拇指,“你拖慢点进程,让我这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