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旧只是月明

    他认识她是在一个朋友的毕业散伙宴上。

    那些已经喝得微醺的，是高她一届的师姐，曾经一起参加校际的排球赛。感情笃深。于是，她去了。去的还有经常在排球场混的一些男孩，他就是他朋友带去的。

    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与陌生人打交道毫无生分之感，这样的男孩在朋友圈子里面如鱼得水，只是总把自己的感情推到寂寞的边缘。孤独的时候写小说，点燃香烟，然后图醉。简单的人。

    连玩色子都很生疏的女生，一定很少出家门。他想。

    其实，他是喜欢上她了。

    棱角分明，明眸皓齿的女孩，爽朗的笑声。我们往往很排斥、鄙夷“色迷迷”的男孩，可是却对“一见钟情”这个词偏袒有加，不乏溢美之词。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难道不是廉价的事情吗？是的。可是，那些未有经过交流而产生的爱慕，是没有灵魂的，这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呢。

    如果没有肉欲的推动，人是很难产生感情的。仅仅是头脑发热，爱情，就来了。多么漂亮的理论，也无法支撑他们之间的眉眼秋波。

    我教你吧。他端着酒杯战战兢兢地靠过去，他是个怕被拒绝的人。

    呵呵。她笑了。抬起头看着他。然后低头看着色子。

    没有交流，只有觥筹交错的声响。

    虽然有点笨拙，未至于不会流程与规则。他让着她，连续地输，连续地被罚酒。这，想必也是甘愿。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流露醉意，也是幸福的事情。

    你这技术，还来教我呢。她终于说话了。说了一句与色子无关的话。

    他知道她没有讽刺的意思，反而觉得可爱非常。只是，他真的有点醉意了。他不说话，径自出门，躲在过道的角落里抽烟。上洗手间对着镜子用水龙头冲洗脸颊，憔悴的面容，凌乱不堪的衣装与头发。原来已经凌晨四点。他关上电灯，然后折回房间内。

    没想到会弄到这番田地，实在是丢人了。很抱歉。他说。脸上有无奈笑意。

    你在让着我。是吗。她说，你醉了。

    她用手拍着他的头，移过一杯牛奶，她趁他出门的时候准备的。出于朋友的关心。

    谢谢。他说。但是没有喝下去，呆呆地看着她。蜻蜓点水的美意，忽而相授，多少有点难以为情。

    其实，你色子玩得很好。他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开始不相信她是个没有进出过风月场所的女孩。

    她叫月明。

    确实如天上挂着的明月，在醉意朦胧的时候看一个人，是否是没有瑕疵。他并不清楚，只是她在他看来，是天上掉下的月，人间鲜开的花。是可以抓在掌上，捏在指间的。

    天际渐渐有鱼肚的白，还半残的月。没有阳光，却也没有黑暗与迷蒙。酒已经醒了。她走在他身边。这一个通宵达旦地狂欢，竟然没有睡意。师姐与朋友们精明地落下他们两个，春动时节，容易产生爱情。可是，事与愿违，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如此而已。

    半月。

    又过了半月。

    你知道我喜欢你。他说。

    嗯。我现在才知道——可是，有点晚了。也许——我们相识的地方让我误会了你。你是个喜欢喝酒的人，我确实是个乖孩子，你知道吗。你质疑的眼神，让我却步。

    我以为你是个浮躁的人，我以为你是个随意的人。这一切与你的实在的反差，不也是后来才让我从旁人那里，从你的文字里才洞悉得到吗。我仅仅是个女人，我不是心理专家，我不习惯揣测别人的意图，尤其对感情，我宁愿我是个待宰的羔羊。

    他们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争吵。原本也无关痛痒，只是招来别人异样的眼光。错过的感情，就如同两个人裸着身体上床，还没做ài，就已经疲软一样，只能是一觉睡到天明，然后穿好衣服，永世相忘——有哪一个女人会想起一个在床上做逃兵的男人呢。

    估计没有吧。他想。

    她是他喜欢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并不是爱得有多么深，而是明明相互喜欢，却各自造孽。心隔万里。恨，在人心里痒痒。

    他坐在我对面，点了跟白色万宝路。他知道我是个写作者，知道我是一个记录故事的人。可是，听得太多这样的情意绵绵了，仿佛就麻木起来。对于爱情，如果你不麻木不仁，就遍体鳞伤。她为了保护自己，拧了你的一只胳膊，还算仁至义尽了。我笑着对他说。

    这陈情旧事，经不起几番风雨，罢了，过去吧。他说。

    我们丛酒吧走出来，月轮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