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可可依之逆菊花

    是不是逆插菊花，你就不离开了。

    ——题记

    我昨天梦见他了。

    他像一只猫一样缩在病床上。

    外面突然大雨滂沱，是夏季的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他把下巴顶在膝盖上，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因为许久没有见过他，模糊的影像。我知道他命不久矣，脸孔已经变了形。是无药可救，坐以待毙的惨象。

    他本身就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现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血液，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真的要像一个风筝一样飘起来了。况且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秋叶片片凋零。

    原来，人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会疼痛的；一闪而过的疼痛，似乎悬浮在一个黑暗的维度中。也许，他会觉得舒坦，终于放下了包袱。听着亲人在身边啼哭，然后毫无知觉，脸上有轻微的笑容。

    我们把花放在坟前。静默矗立。

    他即将回到他——一如他的大鼻儿子——魂牵梦绕的童年世界，终于接近了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死亡，带着孩子气的单纯与感动。可能，一旦死亡到来，痛苦也就随之结束。

    天空上飘起了雨丝，不是眼泪，是灼热的硫酸。

    我猜想，死亡，它就像是一个朋友。

    会吗。他不会回来了。可可依说。

    我带她回老家。菊花盛满的山坡。眼泪如雨的人家。

    无关紧要，他生时便是这样乐观。如今一个人潇潇洒洒地上路，不断地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演绎着各种惊喜和感动，然后，互相忘却。是幸事。我说，手里掰掉一瓣菊花。

    在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都把死亡看得很轻。只觉得，反正活着就是一个走向死亡的过程，即使这个时间提前了，又有什么大问题呢。即使在电影拍摄现场倒地身亡也没有什么遗憾，反而是一种幸福。在儿女成群的当下，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给他挣扎下去的就是这样一种精神力量。

    但一旦死亡通告降临到自己头上，愤怒和悲伤、动摇和复杂的心情、不安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继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获得了镇静下来的力量。

    苍蝇已经知道正在穿透它身体的那种冰凉就是死亡。这是可怕的事。它知道。而且它接受。人如果知道了生死，还有什么活头？还不如一只苍蝇来得有勇气。

    我们还需要活下去，看着可可依惶恐的脸，我竟然踏实几分。因为死亡见证了爱情。像塔契奥一样，完美无缺，虽然美的如同幻影，可是，也只有幻影和梦想才那般完美。

    爱情是什么？是马勒的交响曲，幽深而雄浑，感伤而辉煌，真挚而又颓唐绝望

    边走边爱，边走边忘。然后，两个人活得生死交缠！

    我们离开，背对坟头。逆插菊花。零星碎雨中。